封灿说的话他们并非没想过,两军交战陷入僵局,往往要靠前锋冲锋打开局面,机会是拼出来的,但问题是这样打搞不好就是加速猝死,比如第三局封灿想杀伽蓝却被反秀那段,是一个典型的反例。
而sp现在在保守和突破之间进退维谷,说到底是因为他们不还够信任封灿,不敢让封灿放手去打。
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封灿的表现暂时不足以让全队交付信任,天堂地狱一念之间,没人敢让一个神经刀adc自由发挥。
所以说,磨合是有多难啊,sp和封灿——或者说,程肃年和封灿,就像冰撞上火,他们的风格大相径庭,想找到一个完美融合的方法、达到1+1>2的效果,目前看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往最基础了说,他和封灿的默契都没练出来呢。
程肃年忽然理解lion了,那个韩国ad恐怕也是面临同样的困境,可能比sp更难解决。
不过别人的事轮不到他们操心,在封灿反省完之后,程肃年照例讲了一下自己的问题。
他的问题没什么好说的,他在操作上很少有失误,更值得反思的是指挥时对局面的判断、以及理念。但这些东西是多年以来根深蒂固长在他脑子里的,要想调整其实也不容易。
接下来是正经的复盘时间,教练通过分析wsnd的战术来找sp自己的漏洞,又讲了半个多小时,会议结束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半了。
今天大家都很累,纷纷上交手机,回房间睡觉。
封灿和程肃年先后洗了澡,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两人都睡不着。
于是一起沉默着,听着彼此的呼吸,谁都不想说话。
程肃年在想什么,封灿不知道。
他以为程肃年会生气,会批评他几句,但是没有。
所以是不怪他吗?
“……”
封灿心里十分胶着,其实相比于自己无能,更让人受伤的是,“我在乎的人认为我无能”。
封灿当然不觉得自己无能,他总是自信满满。
可他不知道程肃年会怎么看待他,越是想要得到认可,心情越忐忑,忐忑到连自信都消耗掉了,怀疑自己一无是处,简直是一个废物ad。
封灿忍不住了,他迫切地想找一找存在感,抚平自己的焦躁不安。于是他轻轻拽了一下程肃年的被子:“队长,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第22章 谈心
“聊什么?”程肃年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
“闲聊一下?”封灿试探道,“比如,你为什么打职业?”
“……”
程肃年记得这个问题他以前问过封灿,现在竟然被反问了。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为了梦想。”
“你当时……”
“我当时十六岁,九年了。”程肃年说,“过得真快。”
“……”
封灿卡壳了一下,九年前他才十岁,对那时候的事情没什么记忆,只知道当时电竞圈还没形成所谓的“圈”,人少,市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职业选手也没那么“职业”,不过是一群热爱游戏的少年去打比赛罢了,远远比不上现在的“正规军”。
这意味着,那种环境下打职业没有前途可言,还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认为他们是被游戏残害了的网瘾分子,整天不务正业。
想必程肃年当年也经历过这些。
“你当时是怎么决定的呢?家里同意吗?”封灿想起自己,“我开直播时还在读书,后来来打比赛就退学了,我爸妈发了一通火,但没管住我。”
“我家里也不同意。”
程肃年回想了一下,那些都是九年前的往事,离现在已经很遥远了。
他和满大街的普通人一样,出身于一个没什么值得讲的普通家庭,没钱,也不算穷。他上学时成绩优秀,老师喜欢,同学羡慕,被父母寄予厚望,希望他以后能出人头地。
但是后来他迷上了网游——由于他一直是个“乖孩子”,不淘气不叛逆,父母对他很放心,平时管得不严,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打游戏的,直到他突然宣布,说自己已经做了决定,要退学去外地打职业比赛。
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程肃年的父母、亲戚、甚至学校的老师,所有知情人都来阻止他,用尽各种方法,希望他“迷途知返”,不要因玩物丧志毁了自己的前途。
程肃年尝试过和家里沟通,但当时的社会主流接受不了这个行业——这甚至都不能说是一个成熟的行业,那时一切刚刚起步,电竞选手即使拿了冠军也只能小范围内狂欢,放眼整个社会,他们没名没地位也没钱,打几年职业就等于浪费几年的人生,等你浪费完青春之后,还想再融入社会,能有什么出路?
——退役当主播开店赚钱是现在的方式,当年直播行业还没兴起。
更何况,他放弃前途去打比赛了,还不一定能拿冠军,更大的可能是荒废了学业,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程肃年是北方人,他执意要走,去上海投奔一个在网上认识的“前辈”。
离家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他爸爸在客厅里抽了一宿烟,不停地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究竟为了什么?你想气死我吗?”
程肃年被打过一顿了,鼻青脸肿,梗着脖子说:“为了梦想。”
“梦想”两个字掷地有声,他那么有骨气,被锁在房间里后,第二天跳窗离开家,结果还是要拿家里的钱——他妈妈偷偷摸摸给他塞了一万块现金,怕他在外面饿死。
就这样,十六岁的程肃年带着他的一万块,和不敢对人讲也不想让自己发现的迷茫恐慌、以及一腔热血,孤身来上海闯荡了。
然后,他在这座城市一呆九年。
“其他我不记得了。”程肃年把这段经历用轻描淡写的口吻简单说了一下,“做决定不困难,脑子一热就出来了,当时不懂事,考虑不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