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若是将高祺抽一顿,也只会给高家以把柄,反而还要向高家赔礼,侯爷可还要带?”
林管家的话让谢侯楞了一下,不过谢侯还是取下了马鞭:“他是高家子,我自然不会让他身上受一星半点的伤,反而还要他跪着向我府中道歉!”
“便能在此刻逼迫了高祺,可侯爷走后呢?小满少爷留在府中,老太太心向高家,世子不知当年的事情,对高家多有亲近,二姐儿……”林管家没有继续说下去,“等侯爷离了府中,虽有我等护在小满少爷身边,可总有我等去不了的地方,若那时高祺仗势欺侮小满少爷,又当如何?”
林管家的话虽然不算中听,却字字句句切中要害。此时谢侯在家,可以随心所欲,可谢侯走后,府中就是老太太最大了。
“侯爷,世子已经十二了,您难道还要叫他认高家为亲,不知仇怨?”林管家向谢侯一拜到底,“侯爷,世子该知道了,再拖下去,若世子真信了高家,与您离心,便纵使您做得再多,世子也回不了头的。”
林管家又继续道:“何况人有心在,若世子被高家笼络过去,日后便是知道了真相,心里还是向着高家又当如何?”
谢侯闭了闭眼睛,他和高家绝无和谈可能。当初小杨氏死了,高家还想把高家女嫁过来,若非新皇担心他和高家太过亲密,而特意取中了因守孝耽搁了花期的李氏,只怕老夫人已经应了下来。杀了原配妻子,再娶一个他们家中所出的女儿,高家可真是好算计!
谢侯提着马鞭,抱着谢笙,领着林管家和他院里伺候的人,去向老夫人所居的屋子。
“老太太,我不过是一时失言,说了些不好的话,也不是成心。可谢麒他却偏帮那个李氏之子,却不帮我,这是什么道理,”高祺在老太太面前彻底换了一副模样,“我说叫他别对那李氏之子太好,免得日后,那孩子起了歹意,害了谢麒怎么办,他竟然,他、唉!”
“要我说,当初皇上就不该乱点鸳鸯谱,若没这事儿,我与谢麒也没有今日的矛盾。
二姐儿难得在老太太这里碰上高祺,不由分说,先捧了茶来:“高二哥哥快些起来,你对大哥哥好,他必是记在心里的。”
老夫人还没说话,谢麒一掀帘子走了进来:“高祺,你竟然还在我祖母面前胡言乱语,颠倒是非,你那是在帮我说话?你辱骂我母亲和小满、大姐儿,你倒还有理了?”
谢麒没敢把高祺骂谢侯是白眼狼的话说出来。不过他也听到了高祺所说的话,高四娘是好,可李氏这些年所做所为,更是无可指摘。
在宫里呆的久了,谢麒心里也看明白了许多,若当初真是高四娘做了他的继母,如今小满是她的儿子,老太太可还会像现在一样疼爱自己?高家可还会像现在一样笼络自己?只怕头一个巴不得自己死的就是高四娘。
谢麒一时又有些后悔,方才在高祺辱骂李氏和大姐儿时,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对不起李氏当初的慈爱。
老夫人此时觉得有些难办。她本以为是谢笙惹了高祺不高兴,才弄成这样,可听谢麒的话里,高祺还在谢家骂了谢家人?
老夫人虽然一贯偏袒高祺,但她心里看得明白,高祺终归只是亲戚,谢笙才是谢家人。
这时候老夫人早就已经被谢侯好生说通,谢笙日后连勋贵姻亲的边都不会沾,只会走李家那头的科举路,以后选媳妇也只会从清流里选,和谢麒不会有半点重合争执,老夫人自然愿意谢麒和谢笙好好相处。
老夫人心里有了计较,脸上笑呵呵的和稀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你们两个哪一日不闹些事情出来,我都要奇怪了。不过阿祺你若是当着小满说了那些话,可是不该,你今日先回去,过两日我亲自摆酒,请你来吃,你和小满也把误会解开。”
“祖母……”谢麒失了先机,被高祺抢在前头。
“多谢老太太,我这就回了,”高祺并不觉得和谢笙有什么误会,不过在长辈面前说两句场面话也不妨事,等私底下再向谢笙一一讨回来就是,高祺可不觉得欺负小孩子是件可耻的事情。
高祺眼珠子一转,又缠着老夫人道:“老太太,还有一事。谢麒都告假这么多天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宫啊,如今就我在太子身边陪着,太子殿下也想他得很。”
“果真?”老夫人眼前一亮,就要开口,没料想外头突然传来了谢侯的声音。
“把他给我抓出来!”
“呀!”二姐儿先前捧了茶来,高祺没顾得上喝,她也不恼,就站在一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此时老夫人屋子里突然闯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男人,吓得她惊叫一声,赶忙躲到了身边丫鬟的后头。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那些冲进来的几个男人,就已经把高祺从老夫人身边撕开,直接拉了出去。
“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高祺用尽了最大的力气挣扎,却没半点用处。
老夫人眼尖,看出这几人都是练家子,明显是谢侯身边非常倚重的人,此时也顾不得二姐儿,连忙叫谢麒随她一道出门。
高祺就被扔在院子里。
谢侯和谢笙、林管家站在对面,和老夫人、谢麒相对。
老夫人一见这场面便来了火气:“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不过是小孩儿之间的口舌之争,也值当你来插手?小满,是你去告的状?”
老夫人的言语中带上了几分威势。
谢笙看了老夫人一会儿,脾气上来,也不理她,直接把脸埋进了谢侯的衣裳里,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老夫人。
老夫人愕然过后,直道:“反了反了,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谢麒站在老夫人身边,对谢笙自然的动作看得颇为羡慕。
谢侯拍了拍谢笙的头,看也不看地上的高祺,只对老夫人道:“小满一向孝顺,只是母亲您不分是非,偏帮外人,也是在叫人寒心。”
谢侯说做母亲的让人寒心。老夫人心里一个咯噔,火气也下去了几分。
谢侯只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捧墨道:“一字一句的好好说给老太太听,半个字都不许错,叫你们高二爷和世子爷好好听听清楚。”
老夫人心里一跳,到底是怎么了,竟是连谢麒的气都生。
捧墨又一字一句的把方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谢老夫人实在没法子相信,那些话竟然是从在自己面前一向乖巧的高祺口中说出来的。
“和我一脉相承,是他祖父养出来的白眼狼?”谢侯看着谢麒沉声道,“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我定边侯府的世子,竟然是姓高的。”
谢麒心里一抖,向着谢侯跪了下去。
老夫人此时心里也有些气愤,有些发慌。她气高祺这么说自己儿子和孙子,又慌平日她自己也总在谢麒面前说谢侯忘恩负义。
不等谢麒辩解,她心里便已经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是她说了谢侯太多不是,叫谢麒有了这样的错觉,才会在高祺说了那样的话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并不是谢麒不孝。
老夫人张了张嘴,话到嗓子眼,却总发不出声。她心里也怕,她和儿子关系才缓和了一点,莫非就又要回到当初的模样?
“他辱骂你母亲弟妹,你却连反驳都做不到。怎么,真当他是为你好?你要是真这么喜欢,我把你除族出宗,你且看看高家会不会收下你这个好孙儿!”
高祺坐在地上,原本还想嚎两声。此时看见盛怒之下的谢侯,忙闭紧了嘴巴,半个字都不敢说。他可是听说了的,祖父一直遗憾谢侯不能为他所用,就是因为谢侯在边疆杀敌如麻,战功赫赫,是勋贵里难得的人才,或者说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