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后自然也就不过多在意,只搁下笔,笑道:“怎么这时候进宫了?”
“奉旨来瞧娘娘,”谢笙说奉旨时,眼神飘了飘,又小声道,“我原本递了牌子进宫,也是想求见娘娘的。”
朱皇后闻言笑了起来,点了点谢笙道:“你呀。”
“我这会儿除了抄经,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你如今见着了,可算满意?”
谢笙听罢,道:“娘娘如今这样,我满意什么。”
谢笙忍了忍,到底没把无妄之灾这样的话说出口去。
朱皇后叫伺候的人都退下,才对谢笙道:“这罚是我自个儿求来的。”
“自个儿求来的?”谢笙默默念了这么一句,有些明白了,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此刻到底是在宫里,便只道:“娘娘对皇上情深义重……”
朱皇后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也分不清是对谢笙反应快的赞许,还是对谢笙这句话的满意。她道:“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乐意见着,皇上应下云淑仪在梅苑开宴的话,原也是美意。我劝诫几句,便赌气将事情全部丢开,置之不理,原就是我的过失。倒也算不得冤枉。”
“可……”谢笙话才出口,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懊恼道:“娘娘总是这样……遇事只在自己身上找错处,您何时能学着稍稍自私一些,也叫臣等不那么担心您。”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朱皇后道,“如今慎之娶妻,红玉出嫁,你与二郎也大了。你已经定好了媳妇,也是,我就差给二郎选个好媳妇了。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这时候过来,可去了东宫?”
“还没呢,”谢笙答道,“我一进宫,就到娘娘这边来了。”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是好,”朱皇后笑笑,才催了谢笙别多留,赶紧上东宫去。
谢笙前脚离开,皇帝后脚就进了凤仪宫,瞧见朱皇后在桌前抄经,心里满是愧疚,一时见阳光洒在朱皇后身上,又像是时光隽永。
朱皇后写完一页,正待取新纸,忽然察觉到什么,稍稍抬头,便露了个笑脸:“皇上,您来了。”
皇帝走到朱皇后身边,随意看了几眼她抄的经,无一错漏,字字娟秀。
皇帝亲取了朱皇后手上的笔搁下,才拉着她一同坐了。
“朕听说,等春闱过后,小满就要开始走六礼了?”
“是这么说的,”朱皇后道,“不过小满明年才十七,温丫头还要更小几个月,只怕最快也要后年才会成亲。”
“六礼走完,这时日算着,也差不离,”皇帝说着又道,“咱们二郎比小满还大些,如今小满都快成亲了,二郎这儿,你可有看中了的姑娘?”
朱皇后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愉悦之色,面上也露出欢喜,转瞬又有些迟疑:“好姑娘倒是不少,只我先前总觉得二郎还小,还不曾问过他自己喜欢什么样的。”
“那便过上几日,咱们一道问他去,”皇帝今日显得很有耐性,又叫人去东宫传话,“看看小满出宫了没,叫太子领着他一道过来用饭。”
等见了谢笙,皇帝又亲口说了谢笙便是长到三十岁五十岁,在朱皇后面前,也还只是个孩子的话,算是对谢笙在宫门前那番话的回应。
谢笙赶忙谢恩,心中再无半分担忧,等用过饭后,便告辞回府。
谢笙坐在马车上时想着,若早知这是朱皇后的算计……
他顿了顿,便是早知这是朱皇后的算计,他也一定会选择进宫去瞧瞧,若非是亲眼见了,总归是不能安心。
第193章 补更
这回从宫里出来,谢笙除了李家、周家和温家, 就没怎么出门。有时候还是只叫了捧墨和小六子去帮自己送东西, 自个儿就只在家里用心复习。等再过几日, 谢笙便连李家都不去了。会试之时, 同考官多出自翰林院,李翰林是翰林院的最高长官,自然应当避嫌。
宫宴摆在除夕晚上,转过年没几日就到了春闱。会试时间分三场九日, 每三日一场。
原本连考三日,就已经非常考验许多人的功底和身体,尤其还有心理。如今九日,更是能涮下一大批人。
每三日头上进场,最后一日出场, 让人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作答。但要是你某一日不慎病了, 只怕能不能撑完这九天, 都是难事。
会试场上,病了被抬出去,下一场来不了,或是心理承受能力不过关,考疯了被带出去的人,每年总会有那么两个, 看得人心头发紧。
严瑜原先还说秦方、徐渭两个将要从洛城过来,他们到时候聚一聚,哪成想这个小聚, 直到快要开考了都没能成,几人各自呆在家中复习,紧张备考,除了时不时通个书信,竟没找着相聚的时间。故而几人再次相见,竟然到了贡院外。
“前几日太阳才刚露了脸,没想到昨儿夜里就开始倒春寒,”徐渭道,“这可真是不巧了。”
“只要准备充足,身强体健,便足以应付了,”秦方倒不以为意,“有几年春闱是日光和煦的。”
这话说得也对,只要对会试有些了解,就大致知道一点,本朝会试这几天,总有那么点天公不作美的意思。
谢笙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嘴唇,并不敢多喝,每场要在贡院里呆上三日,可不是想什么时候出恭就能去的。得有一个特意开放的时候,才能许人走动。虽然每个考生都自备了个应急的夜壶,可对谢笙来说,当然是用不上最好。
谢笙考试,对于谢家来说,也算件大事,便由谢麒亲自送考。若不是因为怕谢笙紧张,只怕李氏也要亲自过来的。
谢笙掀起一点车帘子,看着外头人群熙熙攘攘,不少人都紧张极了。一场会试,可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尤其对平民出身的学子来说,现在这场会试,是他们改变身份,改换门庭的通天大道。
“子和?”谢麒注意到谢笙的动作,不免问了一声,“怎么了?”
谢笙摇了摇头,道:“只是在看还有多少时候能进去,外头人已经不少了。”
原本进贡院要自己排队,可谢麒怎么舍得叫谢笙自己穿着几层单衣站在冷风里,便指示了个小子去帮谢笙站着。也不用前排,略靠后一点就是,左右谢笙这样的出身,并不需要去抢位置。即便是只凭李翰林的脸面,管考务的同考官们,也不敢分给他臭号。徐渭两个自然也是一样。
等到时辰差不多时候,捧墨就到近前来传话。谢笙几人也不再言语,随即起身。
几乎是一样的搜身、应试,不过这一次的试题,就没那么随心所欲了,毕竟是皇帝审阅过,要给大多数人作答的试卷,也就显得严谨许多。
谢笙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强度,几日下来,也还是觉得有些晕了头。
每三日出来一次,谢麒便赶忙叫人给谢笙几个灌上一碗浓浓的姜汤,生怕他们病了,随后便赶紧派人将几人挨个送回去。等到回了家,谢笙用完饭倒头就睡,也没人敢喊他,甚至李氏几个都全不往谢笙这院子里来,生怕看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