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他甚至不用去征求吴宗霖的意见,他向来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孟子彦被捉住的第一秒,他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
因此才会出现这戏剧化的这一幕。
杨新明白过来陈钦然的意图,却反口朝他冷笑,“陈队说的我可不明白,见好就收这个词我不太喜欢,我们追求的一直是真相,没有挖掘出事实,又怎么能收手呢?”
陈钦然没有因为杨新的冷嘲热讽而显示出过激的表情,他知道,杨新明显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
那他就只能明说了,“杨队,我既然来自首,就说明这件事只能到我这里为止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新皮笑肉不笑,“我不想明白。”
说完就朝其他队员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孟坤带进去。
只是临进办公楼之际,杨新突然转身看向毫无惧意的陈钦然,“对了陈队,你要自首不应该来刑警队,纪委那边才是好去处。”
陈钦然的平淡无波的脸上出现一丝缝隙,却稍纵即逝。
显然他也没有和杨新打嘴仗的想法,意思表达清楚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
*
正如陈钦然所预料到的,第二天,纪委的人就来请他去喝茶了。
孟坤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但他并不知道,孟子彦在自己到达之前就已经承受不住压力,将事实全盘托出了。
人赃并获,还有大量监听证据,这次谁都跑不脱责任,当然也包括陈钦然。
陈钦然昨晚就已经向纪委提交了书面陈述自首,自白书里他事无巨细地交待了所有的事情。
因为是在孟子彦被捉拿之后才上交的自白书,陈钦然的行为,严格意义上来说甚至称不上是自首。
但陈钦然的自白书态度良好,纪委也没有太过为难他。
童言等人什么情况都考虑过,就是没想到陈钦然这招自首。
来得猝不及防,让他们毫无办法。
这个案件牵涉到警务人员,上头也在不断施压,要求尽快结案;杨新也联系过周雄伟,试图阻止过这般马虎的结案,但在陈钦然严防死守的口风下,他们无法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且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无法监察到公职人员的通讯记录。
也就是说,无论杨新将案件拖多久,他们照样束手无策。
面对这样的结果,没有一个人是甘心的。
就好像他们破釜沉舟想要大干一场,却一拳打到了软绵花上,十八般武艺都无处施展。
其中最不甘心的,当属童言和连栩。
毕竟在这起案件中,他们俩付出了太多精力。
在明知道这个案件的背后还存在着某个人甚至某个组织的情况下,却只能选择结案,对于他们来说,这次行动就相当于失败了。
陈钦然被纪委请去喝茶的第三天,杨新叫来了童言和连栩。
“这个案子上面催得紧,大概就这两天就要结案了。”杨新说着,叹了口气,“但就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信息,还是不足以让董队的罪名不成立;你俩之前不是在暗中调查这件事吗?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只调查了两天而已,”连栩垂着眸,尽管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还是没什么精神,“而且刚调查到林鸿,他就死了。”
言外之意,他们也没有获得多少信息。
童言默默听着,双唇却不自觉紧抿了起来。
其实她对这个案件已经有了初步的侧画,但她没有证据,而且照目前这个形势,她也得不到证据。
杨新点点头,又看向童言,“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但在陈钦然不开口的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实在不多。”
童言顿了顿,突然开口道,“陈雪的案件,我怀疑真的是蓄意事件。”
杨新和连栩同时顿了动作。
连栩之前似乎也听过童言类似的言论,但她说得不清不楚,他也就没有在意;现在看来,她是真发现什么了?
“主谋不是李捷的蓄意谋杀,”童言对连栩点点头,“可能连李捷自己都以为只是意外,但事实上并不是。”
“怎么说?”杨新坐直了身子问道。
“李捷是知道后备箱里藏着毒品的,这样的工作应该以前也没少做,”童言思索着,“那么在明知道运送毒品的重要性的情况下,他的上线却临时出了纰漏,选择让一个刚刚吸食过毒品的人来运这批货,不奇怪吗?”
连栩明白了童言的意思,点头附和道,“而且还给出了一个不得不让李捷超速的时间点,要求他在这十几分钟内将货物送到。”
“没错,”童言颔首,“李捷也知道毒品运输的重要性,而时间上的硬性规定让他只能不断超速,甚至做出危险行驶的操作,只为了让这批货物准时到达远城工地,好及时和林鸿接头。”
“李捷突然被通知顶班,毒驾,交易时间……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使巧合,包括陈雪和董任瑜下车过马路的时间,但其实每一个巧合中都蕴含了满满的阴谋。”
“细细想来,如果有人时刻注意着陈雪的动向,这一切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童言越说越顺,“一方面,有人暗中监视着陈雪停车的时间,另一方面,用毒品交易的紧迫感让李捷不断超速,甚至在李捷驾驶的过程中可能还会故意给李捷制造些障碍,来控制时间上的宽裕情况。”
“再之后,”童言抬起头,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杨新,“就出现了这场看似完美的意外。”
杨新听完童言的全部逻辑,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连栩也在考虑这其中的可能性。
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童言所说的这一切,需要大量人力物力,且过程环环相扣;在李捷不知情的情况下,要保证李捷驾驶的大卡车撞上过马路的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