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都是珍珠,米粒般,绿豆般,拇指般大小的都有,也有很多的颜色,白的黄的粉的黑的,不知阮直从哪里弄来的,颗颗都圆润又光亮,她爱不释手,心想应该送去街上的铺子打一副头面,几样珍珠钗环,剩下来的,可以用在绣屏上,帕子上,或者点缀鞋子,能做好几十样东西呢。
苏沅想到就做,立时吩咐宝绿将珍珠交于一位管事拿去外面打造。
眼见天慢慢黑了,宝翠轻声询问:“明儿要去陆家做客,姑娘可挑了衣裙,奴婢们好熏香呢。”
苏沅面色又突然变得凝重,想了会儿选了两件出来。
宝翠十分奇怪的看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捧着裙衫走去了外间。
第二日,除了阮珍外,他们女眷一起去陆家。
临下车时,苏锦拿出小铜镜照了照,又将全身上下审视了一遍,好像在审视什么重要的东西,极为的认真。她穿得非常讲究,不光是裙衫间的搭配,就是头上戴的首饰,腰上佩的压群玉坠,都是精心挑选的,好看又不刺眼。
那一刻,苏沅竟生出了羡慕之心。
“女为悦己者容”,这种心情她从来都没有体会过,十三岁的时候应当情窦初开,却突然失去母亲,从此再没有这种心情了。哪怕后来嫁给韩如遇,他如此的出色,她也不曾丝毫的动过心,她不清楚,爱慕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
第9章
察觉到苏沅的目光,苏锦暗地里撇了撇嘴,想到阮珍使人拿来的几匹蜀锦,一些小玩意儿,说是阮直送的,她又忍不住的恼火。
又不是府里的正室夫人,拿这种派头来分送礼物,别以为她不知道阮家的心思,阮直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抬阮珍的面子吗,可惜有个这样的哥哥,有阮家这种商户的小家背景,阮珍哪里有本事做正室?这就跟苏沅一样的,天生只配当个庶女!
苏锦眉头挑了挑,不屑的看苏沅一眼,昂首挺胸从车厢里下来。
宝翠瞧她那样子,气得跺脚,张口就要说两句坏话,只到嘴边想起苏沅的告诫,急忙又吞了回去。这些日,她隐隐感觉到苏沅的冷漠,心想自家姑娘好像不太喜欢她了,便是不敢再行得罪。
威远侯府的祖上是开国元勋,曾辅佐皇帝从镇江一路攻入京都,立下赫赫战功,仅次于当时的魏国公,英国公两位老将。后来皇帝平定四方之后,将洒金桥下的一座王府赏与陆家,改为威远侯府,一直便在京都屹立了八十来年,总共历经了四朝。
这些年里,经过风风雨雨,府邸就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满是风霜,到处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这也不能掩盖住侯府曾经的显赫。院中花团锦簇,楼阁曲桥无一不缺,处处透着精巧,只苏家的人看得次数太多了,几乎是视而不见。
一行人行至中庭,二夫人韩氏与她两个女儿陆静姝,陆静妍迎上来,笑着道:“母亲临到头突然说您喜欢吃鳜鱼,急忙忙叫下人出去买!”
老夫人哭笑不得:“什么好东西,我在家里都吃腻了,她还惦记这个呢?”
“说厨子想了一种新烧法,一定要您尝尝。”
姐妹两个感情深,老夫人一时又欢喜:“那倒是好。”又看看韩氏,“最近你辛苦了罢,不过这是件大好事儿。”
虽然他们韩家分了宗族旁支,但韩夫人在此置办家业,于她总是个依靠,何况她与韩夫人相处不错,韩氏笑盈盈的点头称是。
到得上房,只见陆太夫人屋里许多的人,陆家上房威远侯夫人廖氏并两个孩子,二房韩氏与四个孩子,还有韩夫人同韩如遇,每个人又有几个下人伺候,显得满满当当的。陆太夫人都觉得拥挤,连声叫那些个下人们先退出去。
“这人一多越发热了,用冰都挡不住。”陆太夫人请老夫人坐下来,笑道,“韩夫人你还没有见过吧?”
韩夫人微微一笑,上来行礼:“太夫人嘴里简直是离不了您了。”
老夫人朝韩夫人细细打量,见她穿着件焦叶红的缠枝梨花纱衫,蜜合色镶宽边罗裙,头发梳个圆髻,只插了支红宝的金簪,简单中见华贵,由不得称赞道:“见到韩公子的时候,我就在想,什么的夫人能生出这样的孩子,而今我总算知道了。”
夸儿子比夸她更叫人高兴,韩夫人道:“您谬赞了,京都藏龙卧虎,如遇他还有得学习呢。”
声音里含着淡淡的骄矜,面前的韩夫人行事十分的大方得体,可谁想到在前世,后来竟会那样的绝望,甚至不顾及形象了,当众指责她羞辱她。苏沅的手忍不住握在一起,都不敢去看韩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韩如遇娶了自己。
要是当初拒绝就好了,那时候只想从老夫人那里得到些许原谅,她丝毫的没有多想。
老夫人叫两个孙女儿见过韩夫人。
苏锦掩饰着心头的激动,非常认真的行礼,她太过看重这次见面了,以至于连踏出一步都很小心,韩夫人看在眼里,笑道:“听老夫人说你们家请了刘先生?我看之前的女先生定也不差。”
那是在说苏锦的礼仪好。
苏锦心花怒放。
轮到苏沅,她中规中矩的行了一礼便是站在一边,丝毫的不曾要博得韩夫人的青睐,不过韩夫人知道这是庶女,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说生得好云云便揭了过去。倒是陆太夫人惦记阮珍,与老夫人说道:“阮姨娘有喜了,不然该带着她一起过来坐坐。”
比起老夫人,陆太夫人好像更喜欢阮珍一些,每回过来总会同她说几句话,苏沅听见了,看向陆太夫人不由露出了亲昵的笑容。
极为的灿烂,眸色好像漾起了水光,蕴着落英的缤纷,勾人心魄。
韩如遇总见到她冷冷的样子,不曾想有这种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旁边陆嵘一心系在苏锦身上,推一推他道:“我昨日给你看的猫眼石如何?是不是上品?你说姑娘家会喜欢吗?”
真是奇了怪了,这种事情都要问他,韩如遇脸色一沉:“我如何知道?”
“你如何不知?”陆嵘忍不住笑,“你来到京都不知收了多少件东西,都是姑娘们托人塞来的,难道还有谁比你更清楚姑娘们的喜好吗?”
在陆嵘看来,韩如遇虽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可背地里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会如此的讨人喜欢,当然要来求教一两招。
韩如遇啼笑皆非,想拂袖而去,正好太夫人说要跟老夫人几个玩叶子牌,便叫年轻人出去自找事情做。陆嵘本来也不想在这里傻站着,拉住韩如遇,笑着与众人道:“我爹前阵子得了几幅名画,不如我们去花厅罢,那里凉快,可以一起赏赏画。”
“是不是吴城子的画?”陆太夫人笑道,“这是值得看一看的。”她吩咐下人,“在花厅的鼎里放些冰,不要热着他们了,再切些新鲜的瓜果去。”
这样就都脱不了身了,韩如遇要找借口走,他看向韩夫人岂料与望向门外的苏沅的目光撞在一起。
苏沅的心思是一样的,她一点不想跟韩如遇在同处屋檐下,只想同陆静姝说说话就把时间熬过去,谁想到这陆嵘偏偏说什么赏画,这不是不得不去花厅了吗?
小姑娘拧着眉,面上有一些的不满,在见到他之后,那不满更是变成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东西从她面上极快的闪现过去,消逝在了如画的眉眼间。
那是前世里,她对韩如遇的看法,五年的夫妻,多少过往,多少恩怨,又岂是十七岁的韩如遇所能看得明白的?他不禁怔了怔。
“我对画没有什么喜好。”苏沅低声跟陆静姝说,“不如我去你闺房坐坐罢?”
陆静姝以为苏沅是忌惮陆静英,毕竟陆静英总是看不惯苏沅的,上回在苏家就百般的让人下不了台,她回来告诉母亲,母亲也说陆静英太过分了,欺负庶女欺负到别人家里去了。有这话头,母亲就说到了陆策,陆静姝道:“你上回不是问起二哥吗?母亲说二哥今年可能要回来了,大概是在十月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