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气虚血瘀吗?前世老太太开始也是腿脚不便,后来有一天就卧床了,母亲十分担心,父亲请钟大夫去看,当时也说调养就好的,但九月初,突然就说不行了……苏沅在这里记忆模糊起来,母亲到底是听谁说不行的,她只记得去看母亲,母亲急慌慌的求老夫人,提到气虚血淤,神智不轻。
母亲那天出事,老太太很快也跟着去世了,父亲处死了几个人,没有谁再提起这件事,苏沅不由自主的在门口左右踱步,焦躁不安。两世都是钟大夫看的,钟大夫明明把病情说得那么轻,怎么前世,老太太后来的病会那么重,以至于母亲急着要去见最后一面?
宝绿惊慌道:“姑娘,您怎么了?”
苏沅却突然扬眉,掉头往外走。
她终于想起来了,是伴木与谁说老太太不行了,母亲才要去晋县的,但伴木是跟谁说的?好像他们说话时被母亲听见了,但她那时候只顾着自责,悔恨的恨不得死去,哪里会去想这些?今时今日重新回顾,才发现这事儿透着古怪,难怪伴木有一日又被父亲叫去问话。
只是父亲日渐消瘦,小小一场病就夺去了他的命,她先后失去双亲,眼前从此黑了般,再也无法振作。
胸中好像激荡着什么,又痛又热,苏沅走得飞快,一步不停,在月亮门那里竟是差点与一个人相撞。
她踉跄收步,他稳如泰山,似乎早就听到有什么人走来,侧身相让,只是没想到,这横冲直撞的竟是个小姑娘……眉如远山,肤似白雪,桃花般的明眸里,烈焰灼灼,好像能烧伤了人。
两个人对峙中,苏沅发现是陆策,一时惊讶极了。
陆焕扬不是命人去找他吗,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第19章
“你……”她差些叫二表哥,猛然想起宝绿的疑惑,这是在苏府不是在白马寺,再表现出认识陆策,岂不是惹人怀疑?当下忙住了口。
倒是这声音出卖了她,陆策道:“原来是三表妹。”
五年前,那个只到他胸口的苏沅,竟是长成了这幅模样,让人一点儿认不出来了。
他淡淡一笑:“别来无恙。”
明明一个月前才见过,什么无恙?苏沅眉头微挑,原想说些什么,可心里着急母亲的事情,低声道:“几年未见,本该与二表哥叙个旧,奈何我现在有事在身,还请见谅。”说完这话,抬脚就走,完全不给陆策说话的机会。
瞧着那匆匆的背影,陆策莞尔,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长随陈新提醒道:“公子是不是该回去了?听说侯爷在到处找您!”
陆策负手:“不急,我们再去拜会下老夫人。”
主仆三人去了上房。
之前,老夫人已经知道陆策在府里,还去见了苏沅,只没想到他此时来拜见,便是打住了话头,对陆策这远在桐州好几年的小辈嘘寒问暖了一番。
等他离开,老夫人道:“这策儿,怎么一来去看沅沅了?两人做什么了?”
李嬷嬷道:“听说只是打了个照面,三姑娘说得一句就急匆匆的走了。”
“是吗?”老夫人若有所思,暗想陆策幼时聪明绝顶,陆焕扬将他当做宝贝一样,后来不知发生何事,陆焕扬对陆策非常的恼恨,要不是陆焕云怜惜陆策,在桐州予他找了个先生,避开陆焕扬的话还不知道会如何,想着摇摇头,但也许如此,多年没有长辈教养,行事越发不羁了,先去看苏沅再来拜见长辈。
“恐是为当年沅沅送药予他,来看一看的吧。”老夫人总不能斥责陆策,便是替之寻个由头,也确实苏沅对陆策不错。
正说着,拂雪传话说苏锦来了。
“我叫厨房做了银耳炖枣,您上回不是说最近下午总是会饿吗?”苏锦提着一个食盒,笑眯眯的来孝顺老夫人。
“那可好。”老夫人让李嬷嬷接过来。
看祖母高兴,苏锦同她拉拉家常,说到半途,顿一顿道:“刚才我好像见到二表哥了,也是奇怪,他谁都不见,竟是去找三妹。”
老夫人的调羹在白瓷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苏锦装作无知的样子,好奇道:“也不知三妹是不是同二表哥通过信,我有回听她问起二表妹呢,说二表哥什么时候回来……”
“够了!”老夫人突然就发火了,把炖盅猛地放在案上,“我们与陆家这样亲密,就算沅沅写信又有什么,你大做文章作甚?她可是你妹妹,作为姐姐,平日里该多照顾她,不是这样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你今年可是十四岁了,明年行过及笄礼,将来要嫁人的!”
从来没有被这样斥责过,苏锦脸色雪白。
在韩家的时候,苏锦当着众人的面斥责苏沅,她已经是有些生气了,谁想到这孙女儿变本加厉,又拿今日这事儿来污蔑苏沅。刚才李嬷嬷都说,苏沅匆匆离开根本都没有搭理陆策,又哪里来的什么写信,小姑娘最忌就是这种男女间的私情,偏偏苏锦这样刻薄!
如此下去,怎么能做个好妻子?以后嫁去别人家,上有公婆,下有姑嫂的,连个包容心都没有怎么行?老夫人有点后悔以前太过纵容苏锦了。
“你给我出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老夫人厉声道。
苏锦落下泪来:“祖母……”
老夫人却不想再见她了。
二姑娘这些年被老夫人捧在手里疼爱,有一日竟会被赶出房去,奴婢们都有些心惊,冬葵扶着苏锦宽慰道:“许是老夫人心情不好,姑娘千万莫放在心里。”
苏锦心如刀割,这分明是在偏袒苏沅!
原来老夫人是那么喜欢苏沅的,自己不过在老夫人面前说了实情,她就那么动怒,可难道说错了吗?苏沅是问过陆静姝关于陆策的事,而且陆策一回来就去见她,指不定就通过信的。她越想越委屈,眼泪一连串的落下,回到屋里,趴在床上就痛哭起来。
而在西苑,苏沅站在抄手游廊下一动不动许久了,宝绿跟采英两个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要是宝翠在,或者她会大着胆子去询问,将苏沅惊动,宝绿心想,姑娘到底怎么了,在苏家住了十几年,游廊又有什么好看呢,竟然突然停下来盯着这么久!
廊外树上的雀鸟突然唧唧叫了几声,打破了宁静,苏沅长长呼出一口气,她隐约记起来了,伴木是跟一个叫谷娘的说话被母亲偷听了,好似谷娘有个亲戚在晋县做生意,得知了老太太的病情……老太太担心母亲,宁愿瞒着也不肯告知,这种情况下,谷娘为何要说出来,母亲那时候可是怀着孩子,难怪父亲也把谷娘打死了。
她心头一痛,偏偏自己那么的傻,不知道劝母亲,还要偷偷跟着一起去看老太太!悔恨又满溢了胸口,苏沅咬一咬唇,她再不会做任何冲动的事情了,这件事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苏沅没有去看阮珍,转身回了去。
不比老夫人,陆太夫人与韩家是姻亲,二儿子陆焕云娶得韩氏,夫妻恩爱,韩家也颇是喜欢,韩夫人便在客人纷纷离开之后,又挽留陆太夫人多待一会儿。
两人正说着话,汤嬷嬷轻手轻脚过来,弯下腰在太夫人耳边禀得一句,太夫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差些将手头的茶盅打翻,勉强稳住了,笑着与韩夫人道:“打搅太久了,你今次宴客,而今要收拾的事情怕有许多,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哪里看不出来有事,韩夫人自然没有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