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干爹(十年暗恋) 香小陌 2708 字 11小时前

他以为亮亮是他身边那个最坚强最无畏最贱也最没心肝的好伙伴,他最后的避风港,却原来亮亮也仍是个会哭的没长大的男孩。孟小北这时忽然觉着自己好歹是个男人,应该能扛些事儿,祁亮其实比他更不幸。

祁亮哭完擦干眼泪,拎孟小北起来陪他打红白机游戏,手指啪啪啪熟练地按键开火同时嘟嘟囔囔地骂,把他爸当成潜意识里炮火攻击的对象。打完游戏累了滚回床上,抱着孟小北继续睡。

祁亮抽着鼻子说:“哼,老子想离家出走。”

孟小北嘲道:“我当年离家出走,我爸我妈急疯了四处找我,竟然还动用了我们西沟的人民军队,我干爹亲自进山去救我!你现在离家出走,你走给谁看?家里有人等你么?”

祁亮鼻音齉齉的,小声道:“孟小北,咱俩人私奔吧。我/j□j就不信,我要是找个男的私奔了,我爸我妈能不去找我。”

孟小北失意地说:“我也想私奔,我想跟我喜欢的人走。”

祁亮问:“你为什么跟家里闹别扭?”

孟小北:“我……咳,我惹我干爹生气了。”

祁亮:“……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活该!”

孟小北低声道:“我就是接受不了他将来有一天结婚,我现在一想起来,我浑身骨头和肠子都绞着疼。”

祁亮忙说:“你干爹要是真结婚,你可别想不开做傻事儿啊!”

孟小北脑子转了转,笑道:“你以为我要跳楼啊?女的才那样,我应该不会、不会想不开到那种程度吧?我就是特别特别的难受。”

房间拉着窗帘,光线昏暗。祁亮支起脑袋,盯着孟小北黑暗中眼里的光芒:“孟小北,我要是你,我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我肯定去跟他私奔,同居!结婚!”

“不就是个男的么。”

“他不就是你干爹么!”

“你还怕什么啊。”

“你还有什么啊!”

“你干爹对你这么好,你这么抽风变态不要脸地喜欢他!……孟小北你丫就是一白痴!!!”

孟小北第二天照例背着画夹去找老师上课。这还是当初萧逸帮他介绍的那位退休教授,每周六上午开班,上课地点就借用城里某间小学校教室,学生一共五六个人,手把手地指导。孟小北是最年轻一个学生,画画是唯一能令他灵魂感到安静、富有安全感的一件事。他左手捧调色板,右手执笔,沉默安详。明亮的窗子映出他侧面剪影,本身就是一幅动人的画。

孟小北下午又打电话约了北京电视台一个节目制作人。他单枪匹马赴约,那时年轻,胆大无畏,也不惧见生人,不怕碰钉子。

那节目导演在饭馆里与孟小北一打照面,都吃惊,“原来你还是个学生啊!”

导演说我们现在把美术这方面的杂活儿都转给美院学生,你还是未成年人我们不可能正式聘用你,而且我们也信不过你能力啊。

孟小北带去厚厚一摞作品,他画的水彩水粉素描和钢笔线稿。他细长的眼里射出希望的光芒,期待遇到伯乐。

那导演唯独对一本钢笔漫画极感兴趣,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赞道:“这个好,这个难得,画风挺成熟!电视台最近洽谈进口几部日本长篇动画,最快明年春节黄金时段就开始上映,每年几十万资金就填进这个坑里,国内小孩都疯狂地喜欢看啊!咱们国内现在就缺画这种风格的,年轻人特别缺乏青春幻想的活力。”

“你能够自己创作吗,不要模仿他们日本的画家?”

“你能给我们做台本绘制和颜料上色吗?”

“你画一幅线稿需要多久?!”

这导演说,过一阵我们与美术制片厂合作策划一部国产动画,现期仍然处于繁杂冗长的筹备讨论阶段。我们需要开会研究脚本改编、角色造型设计,参与者皆是业内制作人和画手。咱们的人啊,不缺那些卖苦力的动画制作人员,缺的就是创意创造力!我给你留个名片电话,你也来旁听,争取加入制作团队。

孟小北受宠若惊,一口答应。

导演又说,嗳你还要上学吧,九月份马上就要开学了嘛!

孟小北挺直腰杆承诺,上学肯定不耽误我画画!我每天都画,从不间断。

夏末入秋,晚上地面吹起小风,已经感到秋意的寒凉。日薄西山,暮色霞光中远处钟鼓齐鸣。城里街道上车辆人流穿梭,整个城市的影像在时光中缓慢流动。

漂在北京,转眼亦有近十年了。

城市新修葺的街道纵横交织,商业街饭馆星罗棋布,一代新颜换旧颜,只有心底这份执着深情,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干爹他变过吗?

孟小北与那电视台编导道别后出来,头一个最想见的人,就是他小爹,想告诉对方这好事儿。

他在公用电话窗口站了很久,排到他了,却又丢下听筒,没有拨号。他其实只想跟少棠说,我可能也算找到兼职打工了,以后去电视台节目组帮忙。干爹,我很努力,我也没有比站柜台卖电风扇的孟小京差很多吧?

孟小北在副食店窗口买了一套煎饼果子,“给我多加两个蛋!”

他就背着画夹,坐在马路牙子上,品读着这座城市的浮光掠影,发帘在风中飘动。吃着大煎饼,他对着大街上路过的每个人笑笑,心里想的是:干爹,对不起,如果我去恳求你,你能不跟别人结婚吗。

感情的这场大戏里,一个孩子最没有演技。孟小北从一开始就坦白得彻彻底底,爱得发痴发狂。只要那个人给他一句令他安心的话,他觉着他可以豁出去了愿意付出一切。他愿意给少棠下跪,只要小爹还能跟他在一起。

他想念的那个人,这会儿其实就相隔两站地开外,在西四大街上那家砂锅居吃饭。

贺少棠与他一起从西沟出来的两名老战友,小斌和姚广利,在窗边围一小桌,喝啤酒,看窗外车流。

小斌和广利如今早不在少棠手下做小喽啰,各自都有多年资历,就在少棠他们西山大院隔壁的另一个支队,也当上队长。三人周末出来喝酒叙旧。

少棠与小斌对饮,一杯一杯把泡沫干掉。小斌拿筷子指着这人说:“贺少棠,事到如今,你有两点,特别出乎我们意料。”

少棠眼里有酒气水光:“我怎么了?”

小斌说:“第一,我们以为你是咱们几人里头一个结婚的,当年追求你的人当真不少,从西沟到北京。第二,我们以为你回北京很快就转业下海挣大钱了,你完全有能力有本事,你这种人怎么甘心窝在小水洼里?”

小斌一指身边人:“广利他媳妇都快生了,少棠,你媳妇呢?”

少棠心想:我媳妇?我喜欢一个带把的秃小子,总之生不出孩子,那臭小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姚广利很老实地总结道:“我觉着吧……你好像就是被你那个干儿子,生生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