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正当时,马嬷嬷跨进院门,身后跟着两个抬箱笼的老婆子。她扇扇浓烟,问道,“好大的味儿,这是烧什么呢?”

“马嬷嬷,你来得正好。瞅瞅,她们把夫人挂上去的平安牌全给烧了!夫人若是问起来可怎么交代!”翠喜做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分明是镇妖符,怎成了平安牌了?马嬷嬷嗤笑,不以为然的摆手,“由着小姐烧吧,夫人若问起来,你就让她去找老夫人。”小姐哪里是什么丧门星,分明是福星!再让镇妖符镇着,多少福气都被折腾没了!嘶~小姐废了双腿,会不会是被这些厌胜之术给咒的?

想到这里,马嬷嬷倒抽一口凉气,使人将箱笼抬进小姐屋内便汲汲皇皇往正院跑。这林氏当真是疯了!她咒小姐时,还不知道小姐并非她亲生骨肉呢,倘若哪天对老太太存了怨气,是不是也会下手?且这厌胜之术诡谲莫测,无影无形,简直叫人无从防范啊!不行,得赶紧回了老太太!

虞襄见马嬷嬷火烧屁股一般离开,眼睛一眯,惬意的哼起小曲儿来。要说这林氏也是个蠢的,明目张胆的在内宅行巫蛊之术,老太太前几年被几个庶子折腾的筋疲力尽,没功夫管她,得了空,还不得腾出手来收拾!人老了,最忌讳这种东西。

虞襄越发笑得灿烂,冲迈进屋内,花脸猫一般的桃红扬了扬下颚,“把箱笼打开,我看看。”

“哎。”桃红拔掉铜锁上的插栓,挑开箱盖。

虞襄表情淡然,翠屏翠喜两个却惊叫起来,“鲛,鲛菱纱?百年老参?这两样可都是御赐之物,在老夫人库房里存了好几年了!”两人心里爬满了蚂蚁,痒的难受!瞧这鲛菱纱,质地轻薄,如云似雾,看着是纯白色的,放在阳光下却能反射出七彩光芒,且火烧不烂水浸不湿,当真是极难得的宝贝。用它做两身衣裳,还不美死个人!

当然,这东西太打眼,两人是万万不敢贪墨的,但百年老参却不同,卖给药店怎么着也能换五百两银子。反正虞襄是个傻的,拿根白萝卜也能糊弄过去。

两人心里正美,却听虞襄淡淡开口,“鲛菱纱放进私库,老参拿去厨房炖汤,晚上我要喝。”

桃红连忙擦干净手上的黑灰,捧着老参下去了。翠屏颇有些傻眼,急急开口,“小姐,这老参年头足,紧要时还可吊着一条命,你怎么就吃了?还是留下备用吧!”

翠喜也跟着帮腔,“是啊,百年老参药效强劲。小姐你身体还虚,吃了不但没有好处,反受其害!”

“我不吃,难不成留给库房里的老鼠吃?我有那么傻么?”虞襄勾唇蔑笑。她就是吃得鼻血横流,也不会便宜这两个东西。

翠屏翠喜心脏狂跳,再不敢开口拦阻。

正院,老太太听了马嬷嬷的话,脸上似泼了墨,黑得能滴出水来,指尖一个用力,竟将佛珠掐断了。

屋内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丫头婆子纷纷低下头,不敢喘气。老太太发起火来,可是连侯爷都顶不住。

“是我疏忽了。堂堂永乐侯府,竟大肆行这巫蛊之术,且咒的还是亲女,若被言官参上一本,言儿的爵位就保不住了。十年前风光无限的敏贵妃,可不就是这么死的么,母族三百七十八人,尽皆斩于菜市口,皇上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老太太用力按揉眉心,喟然长叹,“这些年,我也是越发不顶用了,如此险要之事,我竟不闻不问,差点连累了言儿!”

越想心头的火越旺,老太太冷声道,“丧门星,我看这林氏才是真正的丧门星!你带几个人去搜林氏院子,但凡可疑之物全烧了。她若闹起来便叫她回娘家,莫祸害我侯府!”

“老奴立马就去,老夫人您别急,所幸小姐是个有主意的,已把东西都处理了。”马嬷嬷轻声安慰。

老太太摆摆手,神情疲惫。

林氏屋内堆满了亡夫的遗物,都是二人爱情的见证。马嬷嬷可没那风花雪月的心思,翻捡出可疑物品便拿出去烧掉,惹的林氏发起疯来,披头散发的跑到正院哭闹。

老太太刚躺下没多久便被惊醒,着实气得血液逆流,甩出一封休书才让林氏彻底消停,自己也厥了过去。

正当时,柳绿端来一碗参汤给老太太灌下,这才让她转危为安。自此以后,马嬷嬷越发觉得二小姐是个有福的。

家里发生的事,老太太不让报给小侯爷,虞品言自然无从得知,待在太子身边安心办差。

太子虽不是全知全能,却善于用人,也善于纳谏,是天生的帝王之才,来到三门峡仅一月便将诸事料理的妥妥当当,巨细无遗。

又过了三日,确定河堤已修缮牢固,灾民也得到安置,太子决定启程归京。途中,虞品言向太子请辞,欲前往平沙县为妹妹寻访当地一位神医。

太子欣然同意。

身怀绝技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臭脾气。虞品言为神医上山采药捉蛇,下地种菜浇水,当了半月苦力才勉强让他点头。

两人一路走一路搜集药材,本以为已被太子远远抛下,却没料在一处驿站汇合了。

太子的贴身近侍来顺站在院门口,正与一名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说话,表情看上去非常焦虑,“这东西果真能治好我家主人?你若是诳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我当年得了时疫便是吃这个吃好的,你且试试吧。”小姑娘一点儿没觉得害怕,反扬起手中草药,粲然一笑。

来顺被她开朗的笑容感染,颇有些意动。那么多太医都束手无策,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太子的病来得又急又猛,眼看三天未曾睁眼,实在拖不得了!

虞品言大步上前,沉声问道,“什么时疫?”

“侯爷,你可算是回来了侯爷!太子得了时疫,您那神医请来没有?赶紧进去给太子看看吧!”来顺看清来人面孔,像找到主心骨般扑过去,一时忘了改口。

虞品言眸光微暗,立即拉着神医匆匆往驿站里走。

来顺擦了一把眼泪,也跟着进去了,倒把进献草药的小姑娘忘得干干净净。

小姑娘想进去,却被拿着剑戟的侍卫拦住,在门口张望片刻,一脸遗憾的走了。早知道里面病着的是位达官贵人,却没料竟是当朝太子。方才那少年也是个侯爷,哪位侯爷?若是我的药能治好太子,荣华富贵岂不唾手可得?明天再来看看吧!

她正暗自琢磨,被匆匆找来的俊秀少年一把拉住,低声警告,“又淘气了,里面住着一位贵人,招惹不得。快跟哥哥走,否则被抓起来哥哥可救不了你!”

小姑娘乖巧的点头,边走边不住回望。

原本的历史轨迹:四皇子归京途中身染时疫,得一幼女进献神药,转危为安,解下随身玉佩相赠。数年后二人重遇,正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

☆、第十一章

虞品言跨进太子居住的小院,就见于文涛等一干老臣跪在房门口,个个形容憔悴,表情哀泣。天上分明挂着一轮烈日,院内却弥漫着一股悲苦寒凉的气息。

太子乃元后所出,居嫡居长,德才兼备,如无意外的话,便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帝王。然而这位储君第一次外出办差便染上时疫。倘若他病逝,凭皇上对他的宠爱,定要所有人为他陪葬。

灼热的夏风吹过,几位老臣却微微颤抖起来,似冷进了骨子里。听见脚步声,他们转头回望,浑浊的眼底爆射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