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哪儿呀,我就是梦见战场上的情景,到处都是血,还有秃鹫在天上叫唤,可怖的很,这才叫起来。老祖宗,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虞襄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别人的梦那只是梦,你的却不一定。”老太太坐到榻边,直勾勾的盯着她。这孩子,灵性的很,头一回念经便带给她一种满天神佛在耳边吟唱的玄奥感,直叫她忘了自己是在天上还是凡间。

虞襄丝毫不想回忆梦中的情景,她甚至感应不到虞品言是生是死,为了逃避老太太盘问,她捂住胸口痛叫起来。

“怎么回事儿,刚才还好端端的呢。来人啊,快去找大夫!快着点!”老太太见她脸色煞白,冷汗淋漓,痛苦得恨不能在床上打滚,立马将做梦的事丢到脑后,跑出去一声接一声催促。

大夫来了细细诊脉,反复数次后依然找不出病因,只得开了几服安神静气的药。

虞襄将手按在胸口上的时候才发觉那剧痛不是梦中的幻觉,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那便是虞品言出事了。她强撑着疼痛跪在佛前祈祷,不停不停祈祷,把脑海中能记得的所有经文一一虔诚的吟诵,这一跪就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老太太起初还陪着,三四个时辰后便撑不住了,在马嬷嬷的反复劝说下回屋休息。

“这孩子心诚啊。分明不是亲兄妹,却是比亲兄妹还亲啊!”老太太摇头叹息。

“瞧您说的,在小姐心里,侯爷可不就是她嫡亲哥哥么,到底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马嬷嬷轻重适度的给老太太捏腿。

“她最近几天在做什么?”老太太指了指东边的厢房。

“使人买了许多缎子跟绣线,说是要给故去的侯爷绣遗像,还给流落在外的小姐裁衣裳。”马嬷嬷不自觉放低音量。

老太太沉默良久方吐出一口浊气,嗓音不含一丝人情味,“言儿在战场拼杀,她倒绣起遗像来了,她是嫌言儿命太硬,克不死是不是!”

忽然觉出最后一句话颇不吉利,她连忙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即喟叹道,“我算是看透了,什么血缘不血缘,骨肉不骨肉的,没长那心比陌路人还不如!这人跟人是远是近,是亲是疏,单看一个‘缘’字。她跟言儿没有母子缘,反观襄儿,却是与咱侯府缘分甚深,全是天意啊!”

老太太终于对虞襄的身世释怀了,靠坐在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不耐烦的挥手,“去,把她那些绣像、绣线、绣绷子,全给我烧了!告诉她言儿未归家之前不许再作妖,否则就拿着休书滚回家去。”

马嬷嬷低声应诺,直叹夫人作得一手好死。若不是顾忌小侯爷颜面,就凭她如此不晓事,早被休弃几百回了!

第二十六章

自从虞襄从梦中惊醒又在佛堂跪了一天一夜之后,老太太便觉得日子难过起来,每天一睁眼便询问西北战场有没有送战报入京,侯爷有没有递消息。

仆役们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老太太转而去问虞襄做了什么梦,虞襄只管捂住胸口喊痛,那凄惨的小模样叫老太太拿不准是真还是假,只得作罢,然后急急忙忙找大夫。

如此一折腾便过去了大半月。老太太的注意力终于被另一件事吸引——镇国寺的神僧苦海和尚云游归来并置了签筒给有缘人相面,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数天便又要出海去天竺国朝佛。

说起苦海和尚,那真是大汉朝最传奇的人物,没有之一。七十年前开国皇帝圣祖还只是个小小的千户侯,有幸在广济寺内抽中苦海和尚的签王,与他一叙,临走时苦海和尚赠他一幅狂草,上书‘龙游九重天,地下五洲同’二句。

诗算不得好诗,字却是好字,圣祖皇帝将之裱起来挂在房内,直至登基那日才明白,这便是他当年苦苦相问苦海和尚也不肯言明的自己的命数——九五之命,天下至尊。任谁也想不到,小小一个千户侯会在若干年后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主人。

打那以后,广济寺便由皇帝颁下圣旨改名为镇国寺,苦海和尚的签王成了全大汉朝人人趋之若鹜的神物。如今七十年已经过去,苦海和尚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似乎岁月已经将他遗忘。

正因为如此种种,他的地位越发超然,也越发令人心向往之。

老太太得了消息,立马使人去备马车,欲前往镇国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