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催催, 让不让人谈恋爱了!
程璃被震得耳朵里嗡嗡直响, 软声安抚许择遥两句,挂电话往人群里跑,细密雪花拍在脸上,湿湿凉凉像眼泪似的。
当年她送书给同桌的那天,恍惚也是这样的天气。
高三上学期临近期末,下了第一场小雪,她被迫转学,在教室里收拾好东西,全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都在默默注视她离开。
她背着满满两大包书和杂物走出教学楼时,天色已暗,楼外路灯白亮,照着纷纷扬扬洒下的碎雪,放学时间还没到,校园里空荡寂静,更显得追来的脚步声焦急慌乱。
回过头,就看到踉踉跄跄的细瘦人影,不敢靠太近,和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
是她的小可怜儿同桌。
想到以后没办法继续罩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再被欺负,她叹了口气,把包放下,在众多书本里翻出想要的那本,崭新的畅销小说,《遥不可及》。
“小小,这是给你的,”同桌名字里有个“晓”字,她为了亲近,私下里取了昵称,叫得很顺口,“本来打算元旦联欢会送给你的,可惜等不到啦。”
同桌不接,紧紧搅着发白的手指头,有水迹从半长的头发下滴落到地面。
“别哭啊,”她把书塞给他,在他头上轻轻摸了下,“希望你能像书里的主角一样,彻底痊愈。”
她挥挥手,重新背起包,大步离开。
雪越下越大,落在肩上白白一层,她低头抹抹眼睛,忽然听到同桌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等——等等——”
他跌撞着朝她跑,地上雪滑,差点摔跤,手脚并用追到她跟前,依然不敢抬头。
“班,班长……”
她耐心等。
“班长,我……我想跟你说……”他平常极少开口说话,断断续续,全身发抖,“如果再见面的时候,我能痊愈,能配得上你,可不可以……”他带着哭腔,哽咽着问,“可不可以求你做我……做我的女朋友?”
她愣住,没想到小可怜儿竟然存着这样的心思,继而释然笑了,如果一句承诺就能带给他力量,那有什么关系。
“可以呀,”她眉眼弯弯,“所以你要努力。”
副导演的大喇叭震天响,程璃摸摸脸上冰凉的雪,配合服装师和化妆师拥上来七手八脚的折腾,铠甲加身时,她还没回过神。
转眼过去好多年了,从那天分别以后,她再也没有同桌的消息。
同桌每天在学校勉强度日,不用交作业,也不会被点名,透明人一样,久而久之,程璃只记得他名字里有个“晓”字,也记得笑闹着喊他的昵称“小小”,但姓什么,全名怎么叫,有些模糊不清了。
至于长相,说来也是遗憾,全班每个同学她都印象清晰,唯独对他,一片空白。
小小永远都在埋着头,头发挡住眼,校服领子拉得老高,把下巴也遮住,唯有露出的鼻梁高挺削直,肤色极白,想来应该是个好看的人吧。
“程程,转身看看。”服装师在帮她调整腰带。
程璃配合地转过去,从回忆里抽离,嘴角微微挑起。
要不是《遥不可及》的剧本,加上许择遥挂断电话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她也不会想起陈年往事。
至于他说,“如果有人,像书里的主角那样对你……”
怎么可能呢,那种跨越时间和障碍,倾尽所有的爱,只有故事里才有吧。
唯一有些相似的小小,也早已不知道远在哪里,认识了多少新的人。
而她,只想和许择遥好好谈恋爱。
等到晚上拍完偷袭敌营的戏份之后,程璃顶着一身雪回到小旅馆,许择遥端着还在冒热气的鸡汤过来,他跑到附近的小饭馆,借了厨房亲手炖的,一直温着。
“哪来的鸡汤?”
他微笑,含糊说:“楼下买的。”
程璃没多想,在他唇上轻吻一下,身心都暖了,任他帮自己脱下外套,捧起碗喝得非常享受。
“下午打电话的时候,你语气不太对,”她边喝边问,“怎么了?”
许择遥坐在对面,倾身过来帮她把散落的长发别到耳后,喉咙动了动,“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剧本。”
嘴上平稳,实则百爪挠心。
程璃看出来了,不太相信地笑他,“该不会还在想最后那个问题吧?”
许择遥不说话,人却明显紧张起来,眼睛都不眨了。
以他过往的脾气,说不定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醋。
程璃自认为了解他,放下碗,认真回答:“故事里的感情当然动人,但如果放在现实里,就会显得沉重了吧?”
窗帘的缝隙外,雪还在持续地下,更衬得房间里温暖怡人,但许择遥身上的热度却在这句话里顷刻褪净,犹如被冰水迎头浇下。
程璃回想着小说里的描述,主角的所有折磨痛苦,拼命要去爱一个人的执着,心里发酸,“如果是我,宁愿对方不要爱得这么苦。”
他喃喃,“为什么……”
“为对方心疼,而且,”她说,“要背负起一个人全部的感情和希望,被爱的人,也会很累,容易被吓跑。”
程璃说完,狭小房间里一片安静,迟迟等不到回应,她不解地伸手去摸他发白的脸,指尖刚碰到,就被一把抓住。
许择遥掌心冷得像冰块一样,死死把她的手攥住,他手臂用力,往前一带,程璃顺势坐到他腿上,被他牢牢困在怀里。
唇贴着她的耳廓,隐隐发颤,“那样的爱,你会累?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