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茹没有这个烦恼。
最后一个下午的考试是物理化学,试卷比往常要难一些。毕竟是市联考,全临安市包括下属县城的十二所初中均采用联考试卷,为重点中学——临安一中选拔优质学生。
一周七天,看似很短,实则不然。王海洋把自己初中三年的笔记借给了戚茹,他是男生,又有典型的理科思维,笔记和重点圈化的比戚茹当初做的还要好。更重要的是,戚茹做了整整三套暑假从废品收购站淘到的模拟测试卷。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题海战术多少有了点效果,戚茹把自己没把握的部分全部去除,预计分数会在七十上下,若是给分不严格,八十也有可能。
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学生们纷纷撒开腿往外跑。这天天气晴朗,一连下了几天的大雪正好在考试前夕放晴。难得的好天气。
监考老师收了试卷,看向撒欢的小崽子们,忍不住摇了摇头。又不是高考结束,开心的太早了。
寒假开始第一天,戚茹去了一趟学思,和汪勇商谈兼职事宜。
汪勇一直希望戚茹能来兼职,之前暑假她教过的那些学生都打电话来问戚茹寒假是否会再开班授课,并一再强调若是戚茹开班,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都是家里不差钱的主,他们家里也舍得花钱。暑假结束后,父母又喊了其他家教利用周末时间来家中上课,但效果并不理想。果然同龄人之间才有话题,更易相处。
“回去准备准备,今天明天我们负责联系学生,你后天就能来上课。不过你有没有考虑买个手机?没有联系方式总是不方便。”
戚茹和学思之间的交流基本靠走,每次都是戚茹骑车来学思的办公地点。一些明明可以在电话中商量的事情,多跑一趟反而不划算。
“等寒假结束了再说吧。您总得发了工资,我手里才有零花钱。”戚茹只是笑。
她和奶奶都需要手机,以后她念高中,离家远,没手机确实不方便联系。
双方都有意合作,事情谈的顺利,戚茹很快骑车离开。学思的环境不太行,夏天没有空调,冬天没有暖气,冻得人直搓手。好在汪勇说已经购买了几台电暖,运输来就能安装。
临安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四线城市,景点不多,车流量也不大。2010年,街道上还未出现堵车的情况。
回家途中,戚茹经过了有声琴行。隔着透明的玻璃大门,戚茹能看见不少挑选乐器的小朋友。回想起当初来这里买第一把弓的情形,恍如隔日。
依旧是上午练琴,下午去上课,与之前不同的是,练琴的地点换到了隔壁的空房子。临近年关,老街上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们都回家过年,邻里之间相互串门,徐宏那已经不适合练琴。
徐宏清了清他的小仓库,把一些不用的家具替换到那座房子,还在院子里放置了一套石桌。戚奶奶没有意见,新家具她不会收,旧家具不值几个钱,戚茹却觉得无奈。
她知道师父是好心,但哪有人大冬天坐石桌的,嫌不够冷么。
因为天气太冷,戚茹把早起去竹林练琴的这项活动取消,改为跑步。等徐宏吃完早点,她才和戚奶奶一块往隔壁房子里走去。
屋子里放着徐宏带来的暖气扇,徐宏拿了本新教材给戚茹讲解,戚奶奶端着小脸盆在不远处择菜,名角对陌生的环境不适应,一直在院子里绕来绕去,又不敢叫出声打扰大家,十分烦躁。
“音协一年有两次考级,你准备准备,明年上半年把八级给考了。《空山鸟语》中也有大量的换把跳把,你应该知道这并不简单。完完整整拉完一首曲子对体力的要求也高,虽然可以跳级,那一本业余级证书也不代表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够踏踏实实,用心去学。”
戚奶奶闻言担忧地望向孙女,怕她对自己失去信心。她和戚爷爷虽然是一块从京戏班子出来的,可她好歹是班主女儿,只听戏,不唱戏,也不太懂乐器。见戚奶奶这副模样,徐宏不动声色转换了语气,又夸了戚茹两句。
“我去了解过,八级往上属于二胡演奏的高级阶段,必考曲目对手指反应灵敏程度要求很高,可你不用担心,之前十年基本功不是白学的,你爷爷之前的教导不会白费,考级没有问题。”
戚奶奶的眉头松了下来,手上择菜的动作快了不少。
徐宏在一边默默听着戚茹做综合练习,脑子却担忧戚茹的悟性不够。之前她的动作还很生疏,可不知怎的,有一天又忽然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回到了戚爷爷还在世的状态。但重复性的机械的练习对于戚茹来说不会有太大帮助。
如同之前的《空山鸟语》,若非他带着戚茹去爬了一趟山,戚茹演绎出来的仍旧会是一潭死水。
只有见过大海,才知万物渺小,只有真正见过星空,才知宇宙辽阔。想要做到共情,首先要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每一首曲子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故事,了解它,才能演绎它。
徐宏看着《病中吟》三个大字,想着也许他该带着戚茹去工地看看。
日历本一天比一天薄,当戚茹撕到还剩最后两页时,她停了一个上午的练习。
“奶奶,今天我们去买年货吧。”毕竟是过年,再穷也得拿出点好东西慰劳自己,招待客人。戚奶奶因为一直在家,戚茹也整天忙碌空不出时间,一直没去市场。
“好啊。买一些腊肠,再买些糖果。你好几年没买新衣裳,该置办一件。明年就上高中,我们茹茹是个小大人了。”戚奶奶显得很开心,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一张一张数着钱,有红的毛爷爷,也有一毛一毛的角票。
戚茹之前的夏季衣服大多是制衣厂老板娘送的,冬天的衣服则是以前戚母的衣服改小了穿。她们这边没有忌讳,反而认为穿逝者的衣裳是对人的尊重。
“不用了,上个月才买了棉袄不是吗?”戚茹看奶奶数钱,鼻子一酸。工资还没发,她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有存款。
“哪能一样呢?那是黑色的,过年得穿红的,来年才能红红火火,无病无灾。”
“那就一起买,您也要身体健康。别人家都有母女装,我们祖孙装,穿出去也叫别人羡慕。”
戚奶奶乐得合不拢嘴:“一把年纪穿什么红,没的让人笑话。”
“您要是不买,我也不要。”
戚奶奶总算答应。她知道戚茹在做兼职,和暑假一样,到时候能有两万块钱。两万块在她眼里是笔巨款,孙女一个暑假挣得比别家一年都多,财不露白,她没和别人炫耀过。
因为未来会有一笔进账,又遇上过年,市场上人头攒动,来逛街的人手里都提着满满当当的商品,戚奶奶一改节俭作风,挑了好些零嘴。
戚茹总去徐宏家吃饭,她也该回请。徐宏单身,年夜饭她得做的丰盛些,大家一块过。
手里大包小包提着,进商场也不方便。可戚奶奶又不乐意去小摊上给孙女买衣服,只好先回家放东西,再过去一趟。
刚到家门口,就碰上了出门的徐宏。
“师父,您也出门?”
“嗯。天冷,你赶紧进去。对了,帮我看着名角一会,带他出门不方便。”名角不喜欢套狗绳,可不套他又不敢带它上街,只好把它关在家里。
戚茹想了想,买衣服不急,答应下来:“好。师父您注意安全。”
徐宏摆摆手,在巷子口招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戚奶奶注意到了细节,她看见徐宏手里似乎提着礼盒,想必是要去拜访谁。她揉了揉手腕,对戚茹道:“茹茹,你要不要提前去看看那位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