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离尘主殿,掌教夜君全与四位真人,果然都已在场坐候。
换在几年前,庄无道必然要诚惶诚恐。然而此时,哪怕在几位真人面前,也同样有他的一席座位。
施礼之后,庄无道便径自坐下。言语不紧不慢,将离寒宫的一应经过一一道出。
该隐瞒的仍旧隐瞒,该让在场几位真人知晓的,就尽量详细。
“如此说来,那十几位元神真人,此时都已陨落在百万年前,那口神诛绝灭剑下?”
宏法面色凝重:“然而若如你所言,此番之祸,全由中原那三家自招,为何却要兴师动众,问罪赤阴?”
“师叔你问我,无道却真不知该去问谁。”
庄无道颇有些佩服的,看了宏法一眼,这位真可谓一语中的。
此时那三家,举三大宗派之力,固然可拿下赤阴,然而对于位在更北方的燎原寺玄圣宗而言,又有何好处?
然而这次表现出的姿态,却是强硬之至,似不惜玉石俱焚,也要与赤阴城做上一场。
“或者事前赤阴城,对离寒天境那口神诛绝灭剑,早就心中有数也说不定——”
也就只能言尽于此了,庄无道不知,那三圣宗为何明知其中缘由,而不告知于众。羽旭玄又是怎样让这三家同时闭口,对与宏真勾结之事,保持默契沉默,
然而他既知羽旭玄的决心,这离寒宫内的真相,就绝不会从他口里透露半句。
宏法先是不悦,而后目里又闪过了一丝精芒,若有所思道:“早就心中有数?这倒是可以说得通了,赤阴城死掉的那个慕九辰,我听说许多年前,就已与乾天宗有所瓜葛,可是那位燕景瑄——对了,此人似已寿元将尽?这其中,果然是有许多启人疑窦处。如此说来,那离寒宫很可能是赤阴城与大灵联手,设下的陷阱?可这三圣宗为何会这么轻易的上当?赤阴城又为何甘愿我燕氏皇家的马前卒?”
庄无道无语,只能说这为真人,能够修至元神境界,果然不是什么草包。神思敏锐,七窍通达,将牵涉离寒宫几家的情形,猜的八九不离十。
可为何东离国之战,表现的那般弱智?是利欲熏心,还有是有意为之?
若是后者,就其心可诛了!
“师弟可以修了!”
叁法打断了宏法之言,正色道:“不管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赤阴城都已局面堪忧。以三大圣宗的霸道,无理都要争三分,何况离寒宫之变,有如此多的疑点?现在我等该议论的,是我离尘该如何应变,该持何等立场?”
“三圣宗若真不惜代价,赤阴城断难守住,尤其羽旭玄毒伤未愈之时。”
阳法皱紧了眉:“一旦赤阴城倒下,我离尘宗侧翼再无掩护。而太平道如再次南下东海,我宗之势,恐怕危如累卵。”
庄无道不由看了节法真人一眼,羽旭玄的羽蛇化寒毒,已经驱除之事,节法难道未曾与几位真人言及?
接下的事,其实已与他无关。庄无道已有意退走,不过几位真人都不说话,他也只好这么呆坐着。
“此言不错!”宏法颌首赞同,而后又问:“依阳法师兄之意,我离尘到底该如何是好?”
“如今之计,也只能想办法结好三圣宗。据说乾天宗正元真人,五百大寿之期将至,我宗准备一份厚礼献上。”
阳法凝然道:“不求乾天宗与我离尘结成同盟,但求我宗与太平道争斗之时,三圣宗能坐视旁观就可。”
“此策不妥!”叁法摇着头,不以为然:“中原那三家,即便攻下赤阴城,也是大灵朝得益。元气大伤之下,有何余力西顾?中原之地,依然是有一番龙争虎斗。”
“眼下无妨,我忧的是百年之后——”
三位真人正议论着,节法此时却转顾司空宏:“你去赤阴,羽旭玄他对你怎么说?”
司空宏闻言微一顿首:“羽师叔说,请离尘宗诸位道友,再耐心等候一阵,可在旬月之后,再做抉择。”
“等候?就只说这个?”阳法微微不满:“我恐迟则不及。真要等到赤阴城灭亡之时,那就完了。”
“这个我可不敢担保!”
司空宏轻声一笑:“随同师侄一起前来的,还有赤阴城三位金丹使者,带来数件稀世罕见的珍宝,赠送给几位真人。掌教不如召来一见,听听他们会怎么说?”
“无非是欲示好我宗,拖延时间而已!”
宏法皱了皱眉,不过却未拒绝。殿上诸人,则都面面相觑,已经有了意动之意。
庄无道却趁着这个机会,向几人告退,走出了离尘殿。而临走之时,又眼含同情的,看了那泥雕木塑般的夜君权一眼。忖到这一宗掌教,除非是执掌在明翠峰与宣灵山之手,否则做起来真没什么意思。
在赤阴已近一年,他此刻归心似箭,想要尽快回到自家那半月楼内。
不知不觉,那座建在山巅上的临湖小楼,已经被他当成自己的家了。是唯一能让庄无道心安温暖,可以放下所有重负与戒备警惕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