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宏言语被打断之后,此时又再侃侃而谈:“且不说那聂仙铃一切,都与我师弟再没有了关系。即便那女娃还是我师弟手下的灵奴,宗门之内,也无奴仆不得入第三条道业天途这一条规。违逆门规,从何谈起?”
“你这是强词夺理!既已开革,就该老老实实,驱逐出门才是。却依然纵容此女入道业山,以逃避宗门处置。这不是视宗门律令为无物是什么?”
那莫法的面色铁青,朝着上方处一礼:“还请掌教真人,秉公决断!”
司空宏闻言哂笑,摇头不已:“莫法师兄之言,当真是笑话!离尘弃奴,难道就不能入道业天途?恰恰相反,正因此女已非灵奴之身,道业山对她再无限制。倒是师兄你,语无伦次,莫非是怕了不成?”
“司空宏!”
莫法的声音低沉,双拳紧攥着,十指指节,近乎扭曲,再未发一言。
明知聂仙铃入道业山,并无违犯门规戒令,也明知司空宏之言,暗含挑拨讥嘲之意。然而他又岂能不竭斯底里,最后挣扎?又岂能不惧,不心生惶恐?他再怎么愚蠢迟钝,此时也已想得明白。
那叁法真人如此行事,皇极峰上下等人的诡异之举,庄无道的成竹在胸,岂能无因?
能让皇极峰,不惜与恩怨纠缠数千载的宣灵山和解,不惜与同气连枝的明翠峰一脉,彻底翻脸相向,也要倒戈一击。能让叁法真人,在事定之前,就已做出决断。
——那个聂仙铃,至少确有着能使叁法真人心动的天赋才能,也有着越过那第三条道业天途的可能!
这条天途,固然是使历代以来无数离尘英才折戟沉沙,道消身死。
然而一旦有个万一,一旦那女孩能平安越过。莫家的损失,也将前所未有之重。
不止是拉拢门内数十位金丹,所拿出的重贿,都会付诸于流水。也将会为莫家,招来一个无比危险,也绝不可能战胜的强敌。
忽然之间,莫法心中明悟,想起了三月之前,庄无道在外役堂之争结束后的那句言语。
“——九脉法会之时,莫法师兄的对手,却再非是我庄某。”
他的对手,的确已再非是庄无道!莫法身躯发冷,视线不易察觉的,向那四座云台中,位于最左侧的那一座,遥遥望去。
原来如此,最后会阻碍他与海涛楼之人,是这一位么?
此时宏法真人的眼中,亦同样闪过一丝了悟之色,眼神定定的看着叁法真人,既有痛心,也有质问:“东海道宫之主人选,师兄迟疑不决,就是为了这聂仙铃?皇极峰历代英才辈出,金丹境不曾少于十人。而十年之后,更是皇极峰开门纳徒之期,何愁没有天赋超绝之辈入门?师兄这是何苦来哉?就定要为此女,使亲者痛、仇者快?师兄此举,实在使人心寒。”
形势至此,宏法也懒得遮掩与皇极峰之间的分歧。只想问清楚,真正缘由。
“值得!聂仙铃此女,与你我不同。”
叁法面色冷肃,言辞也不再闪烁逃避:“寻常的天才,皇极峰历代确是应有尽有。然而似我等这样的人,传承道统可矣。可要想使我皇极峰能再进一步,广大门楣,却都无此可能。事涉我皇极峰道统根基,我叁法别无选择。聂仙铃此女,我皇极峰亦势在必得!”
自六千年前玄萧祖师现世,宣灵山便在离尘宗内一家独大。在陷空岛大战之前,宣灵山一脉的金丹修士,从未少于三十之数。元神修士,也从未有过断代。
离尘宗说是宣灵山与明翠峰并尊,其实却是明翠皇极诸峰联手,才能抗衡。
临近天南林海,弟子历练最多,固然是其因之一。然而当初玄萧祖师过后,却也在传法十殿的宣灵殿中,留下了十余门可以传承宗派秘术,还有大量的完整功法。
在宣灵山,那座小传法殿内,据说更是有着玄萧亲笔所书的手札,记载着这位祖师八百年的修行体悟。包含《上霄应元洞真御雷真法》,《南明计都烈火神决》,《九天磁光子午大法》,《上霄坎离无量剑决》这数种传承功法。使修行之人,可以事倍功半,一路坦途。
而在玄萧之前,宣灵山在门内二山七峰中,整体实力其实并不出众。排名中游,每一代中,也不过八九位金丹而已。
时隔六千年,往事已矣。然而宣灵山,却又有了一位比之当年玄萧,更出色的弟子庄无道。
所以聂仙铃此女,皇极峰就更不能错过。
“势在必得?”
宏法不禁摇头失笑:“一切还是未知,师兄就真能断定,此女最终能通过第三条道业天途?若是不能,岂非是落得一场空?明翠皇极历年——”
“我曾暗查此女近一年,其悟性天资,皆世所罕见!道心之坚,这东南之地,更绝无仅有!”
不等宏法说完,叁法真人就已出言打断,言语铿锵坚硬,无半分的转圜余地,也无半点的软弱迟疑:“若连她过不得这第三条天途,那么我以为这世间,当再无能过此道业天途之人!”
二人在离尘正殿之内,公然议论争辩。云台下百余金丹修士,则都是噤如寒蝉,再不敢出只言片语。
然而当这一句出时,殿内仍是禁不住传出一阵轰响。都不敢在此时出声交谈,可庄无道的身周,却有着一道道神念,不断横空扫过,以意念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