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六年之后。离尘本山之内,登仙九霄阵中,庄无道默默的端坐着。
旁边是聂仙铃与秦锋,墨灵正立在他肩上。还有庄小湖,正坐于他对面,神情有些惴惴不安。
四人中,以她实力最弱。这十余年中,她虽是突破元神,可过程却极其侥幸。此时境界,依然未曾稳固,依然还只是元神境二重楼,
而此刻在她身前,无论哪一位都非是她能比拟。庄无道与聂仙铃自不用说,二人法力皆强绝寰宇,直追归元之境。三足冥鸦已入五阶,纯血神兽之属,本就是拥有着越阶而战的神通威能,以五阶之身,战两三个合道都是无妨。便是秦锋,虽与她同为元神,可如今却是巅峰,更已位列当世天机碑前十之内。
此番横渡虚空,一旦有什么意外,只有她最是危险、以元神初期的修为,本就极其勉强。
常理而言,以自身在天机碑上六百开外的排位,根本就无安然抵达星玄界的可能。
若非是修炼的那么功法,她甚至有种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可这也是她不安的源头。
对面前这灵奴的惶恐,庄无道却浑然不觉,只专心催发着身下的法阵。不止是那九霄登仙阵,还有着四人身下,这座小小的法坛。
——这是由秦锋亲手设计的阵图,而后再由庄无道自己出手炼制成形,这法坛唯一的作用,就是助四人穿梭无量虚空,
可以在虚空海内支撑一段时间,使四人省些力气。
离开在即,庄无道却毫无紧张之意,只眸中眼神,略显复杂。
聂仙铃看在眼中,只当庄无道对此界,仍有不舍之意,不由蹙眉开口:“师兄可是还有什么事,不能放下?其实如今时日还早,我观那两具仙魔之尸,推断那虚空风暴,应该是在三月之后。再等个几十日都无妨——”
说完之时,聂仙铃却在想着羽云琴。不能在离去之前,见她一面,始终都是师兄的遗憾。即便到了星玄世界之后,也会耿耿于怀。
庄无道这些年虽是从未提及那女人的名字,可平时参玄悟道之时,却时常遥望西面。
她是女子,最是敏感不过,又岂能猜不到自家师兄的心思?
“师妹误会了,此界之中,我心愿尽了,也再无什么遗憾之事。”
庄无道摇着头,暂时收住了心绪:“倒是你等,可已准备妥当?离开之后,哪怕成就长生,都再难回归,可莫要后悔。”
“怎会后悔?”秦锋失笑:“再者既已与上界约定,那就不好再做推迟更易。”
这天一修界,当年在越城的那些兄弟,已经大多老死,还有几位,亦垂垂老矣。儿孙满堂,荣华富贵,应有尽有,再无需牵挂。
对于修真问道,他其实兴趣不浓。可既然此世中,已别无所恋,那又何妨追随庄无道的脚步,看看那异世之景,看看那星玄世界,甚至天仙世界,到底是何模样?又会在这道途之中经历什么样的风波强敌,又会遇到哪些有趣之事?都让他期待不已。
聂仙铃亦螓首微摇:“铃儿随师兄便可——”
此世之中,她同样毫无牵挂,所谓东海聂氏,跟本就无挂于心。这天一之世,她至始至终,也只有师兄这一个牵绊,
哪怕叁法师尊,也远不能比拟。
“如此甚好!”
庄无道也是一声轻笑,至于对面的庄小湖,他问都没问,直接忽视。可随即庄无道便又皱起眉头:“方才我只是,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些什么,稍有些不安——”
一边说着话,庄无道望着天一之南。
是那位真魔散出的精血么?不过那南方恶地既有金太极镇压,区区几头沾染了魔主精血的妖兽,应该不足为患才是。自己也曾特意交代赤灵子等人,注意这魔主形迹。
按说是该亲自清理之后,才能放心。然而时不我待,外域风暴将起,他不能在此再等候三百年,只为清剿那几头魔化妖兽。
还有自己布下的魔种,如今离思剑已经修成,那也就无需再抽取出来,在这些人的元神之内,留下创痕。自己留下的天道感悟,就当是回馈,与这些人了断因果。
再就是羽云琴,他嘴里说是已无遗憾。然而此刻,却依然是心如刀绞。
——慧剑斩情,说的是轻松容易,可又哪里能轻易做到?确实是已经斩掉,可这慧剑的伤痕仍在,只能待时日推移,将这份情感与伤患淡忘。
那女人,真是狠心,让他最后了却心结的机会都不给——
登仙台内,忽然元气鼓荡。整个九霄登仙阵内弥漫的吸扯之力,也忽然间激增数倍。一丝浩大意念,也在贯空而至。
“来了——”
庄无道心中一惊,知晓这是上界修士出手,接引此间。当下就再不分心,也不再婆婆妈妈的耽搁。
随着他印决一拍,身周整片虚空,都被强行撕裂。庄无道也最后扫望了一眼,那正仰目观瞻的诸人。
“我等先去一步,望能在星玄世界,候得诸位同门!”
九霄登仙阵外,以叁法真人为首,都纷纷俯身,稽首为礼、
“也恭喜真人,今日白日飞升。祝四位一路平安,长生永寿!”
当一刻值后,诸人再抬起头时,那登仙台上,已无庄无道等人的身影。这座九霄登仙阵内,也恢复了平静。
只上方星空中,似有一道流星划过,越去越远——
而叁法与云灵月等人,皆是神情复杂,默默无语。除了离别伤感,也都觉双肩,忽有千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