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蕙知道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问道:“你和邵彤云的婚事是怎么定的?是谁去保的媒,又是怎么说的?都告诉我。”
“是这样……”陆涧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仙蕙听了一阵静默。
前世里,自己曾经和陆涧订过亲,自然对对他大伯母的品行有些耳闻,为人爱财、吝啬,是一个精于算计的妇人。既然这门亲事是她去做得保媒,又如此着急,肯定是被人许下好处。可是父亲许诺陆太太好处的事儿,不能说,因为自己没有真凭实据。
――倒显得在中伤陆涧的长辈。
而那个给陆太太好处的人,多半是父亲了。
因为荣氏即便想嫁邵彤云,也肯定不愿和东院扯上关系,宋文庭和陆涧是好友,往后红白喜事人情来往的,对她们母女而言多闹心啊。
仙蕙想了想,说道:“陆涧你应该知道,我那三妹妹是荣太太唯一的女儿,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庆王府的大郡王妃又是她的嫡亲表姐,以她的身份,不是我和姐姐这种乡下来的姑娘可以比的。”语气一顿,“说句难听的,她的眼界儿都在天上去了,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陆涧闻言思量,这门亲事的确有点奇奇怪怪的。
仙 蕙又道:“要说三妹妹她不想参加秀女大选,这个没错。可是邵家多有钱?荣太太手里有多少银子?更不用说,她们还有庆王府亲戚这一层关系,随便打个招呼,编 个理由,谁敢逼着她去做秀女啊?退一万步说,便是她真的想嫁人了,满江都不知道多少少年才俊,等这她邵彤云挑呢。”
明蕙听着欲言又止,插了一句嘴,“我妹妹不是埋汰你,而是担心你。”
陆涧点了点头。
他看向仙蕙,心里掠过一丝融融的暖意。
仙蕙看了看母亲和姐姐,“虽说家丑不外扬,但是邵家东院和西院一直有龃龉,想来外面的人都知道。”说了之前想到的一处蹊跷,“你想,若是邵彤云跟你成了亲,我姐姐又嫁给了宋文庭,往后岂不是要常来常往?她们怎么可能自找麻烦呢?”
陆涧轻轻颔首。
“所 以……”仙蕙担心的看着他,“按照道理,邵彤云是绝不可能嫁给你的,荣太太也不会愿意。而她现在突然要跟你订亲,还这么急,自然……”语气微顿,“自然是 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急着嫁人,连仔细挑人的时间都没有,就选中了作为宋文庭朋友的你。毕竟宋文庭和我姐姐已经订亲,人品、相貌、根基,都是我娘仔细相看过 的,你不会有大问题。”
“什么事这么急呢?”陆涧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沈氏母女几个面面相觑,都是欲言又止,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最后却都是一阵沉默,没有人说出那个真实的原因。
陆涧看出来是不能询问的,静默了下,“这门亲事的确有诸多不妥,你们说的,我都放在了心里,等我回去跟父母商议一下。”
仙蕙摇摇头,“只怕不行。”
陆涧目光清澈看向她,“为何?”
仙蕙苦笑,“你信我,你的父母和我们素未谋面,又怎么会相信呢?而且即便你能成功说服你的父母,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是啊,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陆涧琢磨,总不能因此和邵家退亲罢。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你别担心。”仙蕙又道:“不是说才要了生辰八字去合吗?事情还没有张扬开,你们家也没有下聘礼,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她禾眉微蹙,“我们想个法子,最好能让邵彤云主动拒绝,这事儿就解决了。”
陆涧听得她说“我们”,心头一动,眼里不仅带出一丝温暖笑意。
仙蕙却没有留意,而是看向母亲和姐姐,“你们有没有主意?”
一时之间,沈氏和明蕙哪里来的主意?都是摇摇头。
屋子里一阵静默,大家不说话。
过了片刻,陆涧忽然开口,“那个……”在经过了最初的内疚、震惊,现在反倒镇静下来,特别是一直看着仙蕙眼里的关切,心中倍感温暖。说起话来,声调都不知不觉柔和许多,“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许能行。”
仙蕙当即道:“你快说。”
她的眼睛亮亮的,好似盛夏夜空中最明亮璀璨的星子。
陆涧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然后移开视线,“解铃还须系铃人……”声调不疾不徐,缓缓地把自己的法子说了。
仙蕙抚掌道:“这个法子不错。”
沈氏和明蕙互相对视一眼,也是点了点头。
仙蕙望着那个清雅如竹少年,目光欣喜,忍不住夸道:“你可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关键的地方,还想出了主意……”
陆涧微微红了脸。
沈氏咳了咳,瞪了女儿一眼。
陆涧怕仙蕙被母亲埋怨尴尬,赶忙又找了话题,说出心下不安,“只是即便这个计策能成功的退了邵三小姐,可也算是得罪了她,从此两家人结了仇。等将来……”有点不好意思,看向她,“将来我再和你订亲,怕是你们也要跟着受连累的。”
仙蕙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邵家两房的仇早就闹大了,不差你这一桩。”她是前世和陆涧订亲的缘故,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他的人,“谈不上连累。”
而陆涧听她再三透出亲昵之意,不由嘴角微翘。
明蕙却替妹妹不好意思,这丫头,亲事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就这么女心外向,一点都不知道害羞是什么,真真厚脸皮。想要嗔怪妹妹几句,当着陆涧又不好说,只得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氏也瞧着笑女儿的心意太过明显,替她难为情。眼下既然事情都已经说清楚,又商量好了应对的法子,陆涧到底是没名没分的外男,因而开口道:“那你先回去,暂时不要和你父母提起详细,等我们这边的消息罢。”
“哎。”陆涧心中恋恋不舍,“我先告辞了。”
眼下早春,外头还零星飘着一些细散雪花。
“你等等!”仙蕙红着脸追了出去,站在台阶上,对他说道:“外头风大雪大的,我叫个丫头领你去前面,把我哥哥的斗篷拿给你……”声细若蚊呐,“别冻着,再闹了风寒就不好了。”
她叫了丫头吩咐,“去前院拿一件大爷的斗篷,借给这位陆公子。”
陆涧看着那宛若珠玉琳琅一般的清丽少女,她追了出来,细声细气的说出关怀,便是铁打的心肠也得融化,更何况早就对她心生情愫,――整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心跳更是急促起来,“哎、哎……,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