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打量掌柜的一遭道:“掌柜的这几日虚火上行,以至有些小症候,我这儿有一味灵药,专治掌柜的症候。”说着从自己药箱子里取出一包药来递给他:“这个用开水冲服吃下,能立时见效。”
掌柜的一愣,心说,自己这两日的确犯了牙疼,不想这位眼如此毒,一下就看了出来,俗话说的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两天真给掌柜的折腾的够呛,这一听说这药立时见效,哪还顾得什么真假,叫伙计端了水来,当时就灌了下去。
过了会儿,等怀清几人吃饱了饭,掌柜的忽站起来捂着腮帮子道:“唉,真不疼了,姑娘真是神医啊。”
怀清道:“不敢称神医,不过略通歧黄之术罢了。”
掌柜的想起刚她问许家的事儿,眼珠子转了转,就明白过来了,心里琢磨,许百万的儿子可是疯了三年,家里都快愁死了,自己若是举荐了这位过去,治不好就算自己多管了一回闲事,若是治好了,那许百万欠了自己这么大个人情,这往后能有自己的亏吃吗。
想到此,笑道:“后街的许员外家正四处求医,不若在下牵个线,若许公子的病能治好,也算姑娘的功德。”
怀清目的如此,自然不会推脱,客气几句跟着掌柜的去了。
老公爷不放心,让忠叔跟了过去,许员外一听这时候客来投的掌柜引了个大夫来,先觉得不靠谱,后他夫人道:“你怎知就不靠谱,万一来的真是个神医,却因咱们怠慢错过了,岂不耽误了我儿一辈子。”
许员外没法儿,只得迎了出来,见是个不及弱冠的年轻人,不免有些恼,掌柜的忙道:“许员外别瞧这位先生年轻,医术通神呢,刚随手就治好了我的牙疼,故此这才引见过来。”
牙疼?许员外脸色越发不好看。
怀清道:“关乎令郎性命,何不一试,在下虽未瞧令郎之脉,与令郎症候相近的病人,却瞧过几例。”
许员外听了心里一动:“先生瞧得那几位病人现今如何?”
怀清道:“不敢说尽数痊愈,却也与常人无异。”
许员外心里燃起希望:“敢问贵姓高名在,曾在何处坐堂?”
这倒难住了怀清,想了半天倒想起一个人来,开口道:“在下姓余,在庆福堂医馆当过坐堂的郎中。”
许员外一楞,心说,姓余?又是庆福堂的人,莫非这年轻人跟余家有什么干系,亦或是余家的亲戚。
不免仔细打量她一遭,见他虽生的有些阴柔,站在哪儿却落落大方,气度不凡,加之身后有个老仆人跟着,许员外倒信了七八成,微一欠身道:“先生莫怪,因犬子之病,常有打着郎中旗号招摇撞骗的,故此,许某才问先生这么多,还望先生见谅。”
怀清道:“不妨事,人之常情罢了,可否让在下瞧一瞧令郎?”
许员外道:“这是自然,余先生请。”
怀清跟着他进了后宅一处小院里,刚一进来就听见哭声,呜呜哭的异常伤心,刚走到廊下,又变成了大笑,还真是跟那掌柜说的一样。大门紧锁,连窗户都用钉子订的严严实实,可见疯的厉害。
许员外叫人打开门上锁,怀清跟着许员外一进去,不禁皱了皱眉,大概怕病人发起狂来伤到自己,屋里的家具尽数挪了出去,只剩一床,一桌一椅,中间却有个老大的石磨盘,一个蓬头垢面之人,用铁链锁在磨盘上,哭笑一阵后,开始胡言乱语。
怀清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颠三倒四的就是两个字:“当票。”
怀清奇怪的道:“为什么令郎嘴里总说这两个字?”
许 员外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真是冤孽,三年前文生赴京会试,虽说从家走,半天就能进京,却也怕他来回不便,就让住在了京里的状元楼,不想跟人凑热闹瞧上了 牡丹苑的一个粉头,没几天就把身上的银子使尽了,却不敢家来取,就把随身的玉佩当了,这也不妨,却忘了把当票放下,会试那天让守贡院的官兵搜了出来,从京 里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怀清暗道,这样的例子还真不少见,就比如儒林外史里不是还有个范进呢吗,想必这位许文生全部希望寄予会试,哪想最后连考场都进不去,自小没受过什么磕绊,这一憋屈就疯了。
许员外叫两个人按住许文生,怀清方号了脉,许员外忙问:“如何?”
怀清略沉吟:“可用了补剂?”
许员外:“因来的郎中都说是虚症,故此,内子每日必让犬子服下一盏参汤。”
怀清摇摇头道:“本就是实症,邪火正旺,再用参汤只能是火上浇油。”
许员外一愣:“先生说犬子是实证,怎么会?”
怀清道:“观令郎之脉,六部弦长而劲,乃是实火内蕴不得发而致神智失常,方得狂症。”
许员外忙道:“若如先生所说,该用何药?”
怀 清:“当用极苦之药,以泻心胆二经之火,泻心者,必泻小肠,这便是医书上说的,病在脏,治其腑,所谓由胆无出路,借小肠以为出,故此更要泻小肠之火。”说 着打开药箱,拿出笔墨,写了一方递给许员外道:“照此方抓药,煮三杯,分三次服,两剂见效。”交代完,怀清并不多做停留,转头就走了。
许家的管家道:“老爷,瞧着这位倒像个有本事的,听她说的正切合少爷的症候呢,且,人家连诊金的事儿提都不提,想来是拿准这药一见效,老爷必然会再去请她。”
许员外也点点头:“虽年纪不大,瞧着却稳妥,你去拿着这方子去庆福堂抓药。”
管家道:“老爷,这会儿可都晚上了,庆福堂关门了。”
许员外倒是忘了这茬了:“那明儿一早再去吧,对了,你去客来投跟掌柜的说,把这位先生吃住所费银子都记在我的账上。”管家应一声去了。
怀清回来,老公爷道:“如何?银子可赚来了?”
怀清道:“爷爷着什么急啊,银子又不长腿儿,跑不了,咱们在这通州多待几日,自然就有银子进账了。”老公爷也不再问她,反正有吃有喝,逛逛通州也不赖。
不 说这爷俩吃得饱睡得着,京里国公府可乱了套,本来早上皇上的赐婚旨刚下,府里头正忙乱,上官氏忙着拟女儿的嫁妆单子,心里越舍不得女儿,嫁妆单子上的东西 就越多,这大概是一个母亲的普遍心态,自己在库里挑了一轮,仍不满意,想着等怀清回来,再让她挑一遍,万一有她喜欢的,自己漏了的呢。
谁想,左等也不回来,右等也不见人,后来甘草倒是回来了,说怀清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没进,就跟着老公爷走了。
上官氏知道老爷子疼孙女,还只当爷孙两个出去散心了呢,哪想,一直等到掌灯也不见人回来,心里不免急了起来,忙叫人把赫连鸿找来。
一说这事儿,赫连鸿也觉不对,两口子直奔着后头老公爷的院子来了,一进屋就见桌子上压了一张纸,赫连鸿拿起一看,不禁叹了口气,递给上官氏道:“这眼瞅吉日都定了,回头老爷子若是不回来,这欺君之罪肯定要落在国公府的头上,老爷子还真是胡来。”
人都走了,再说什么都晚了,只得派人出去找,可哪儿找得着啊,这件事慕容是知道的时候已是转天中午。
慕容是从户部刚回府,就见余隽坐在松涛苑,慕容是道:“不是说要去南阳吗?怎来了我这儿?”
余隽扬了扬手里的方子:“想不想知道怀清在哪儿?”
慕容是一愣道:“此话从何而起?”
余 隽道:“表哥倒是真安稳,老公爷昨天就把你媳妇儿拐跑了,你还不知道呢。”说着把手里的方子递给他:“你瞧瞧,这可是通州庆福堂的大掌柜一早叫人送来的, 他原是汝州府的三掌柜,开年刚提到通州来,也因他瞧过怀清开的方子,故此一见这方子才扣了下来,这分明就是怀清的字迹。”
慕容是接过一看,见方子极简单:龙胆草,天冬,细生地,胡黄连,不去心麦冬,粉丹皮,各三钱,煮三杯,分三次服。这用药的习惯果真没有第二人,这丫头怎会去了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