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玉蓉低头掩饰,“没有啊,表姑你看错了。”
“你离我就这点距离我还能看错,我又不是瞎的。”王媛儿顺着她刚刚看的视线望过去,那边站着柳思煜他们,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少爷,随即调侃,“你刚刚看谁呢。”
“没...没有啊。”孙玉蓉赶忙摇头,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王媛儿本来随便一问,看她反应这么大,又朝着那边看了几眼,疑惑过后,脸上的神情变的十分有趣,“玉蓉,你该不会是喜欢哪家少爷了吧?”
“没...没有的事!”孙玉蓉一跺脚,抬头红扑扑着脸颊瞪了王媛儿,随即竟然背过身去跑来了。
“这还能说没有,谁信啊。”王媛儿一阵无语。
这时柳府家远远的传来一阵鞭炮声,花轿来了。
许多人围着看呢,等大门口花轿落下,一阵鞭炮声后过了一会儿,柳思祺在前,拉着新娘进来了。
婚礼大多是如此,只不过主角不同罢了,拜堂过后新人送去了新房,一群小的跟着拥去了新房,堵在门口等着要看新娘子。
等柳思祺掀开了喜帕,门口这儿王媛儿她们发出一阵惊呼,唇红齿白,美眸皓面,新娘子可真漂亮。
言氏看到门口这么多的人时怔了怔,随即含蓄的冲着她们笑了笑,一旁喜娘把酒递给她时她还慢接了一拍,门口不知谁说了一句,“别催啊,得让新娘子缓缓,看清楚了咱们新郎官再喝。”又是一阵哄笑。
言氏烫着脸眼神闪了闪,根本没仔细瞧丈夫的模样,喝了酒微低着头,柳思祺被前来催促的柳思衡给叫了出去,外头都等着他喝酒呢。
等柳思祺出去,言氏自在了些,喜娘给她喂饺子,床榻四周还要塞红枣花生果子,柳青芜她们笑嘻嘻的瞧着,等到柳老夫人派来的人带她们回喜宴去,这边屋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柳家人没有要刁难新媳妇,一整天下来从早到晚都没吃什么东西,李氏吩咐过厨房送了些吃的过来,言氏褪了繁重的装饰,刚刚她听门口的人介绍,堪堪记全了几个人,出嫁前她也是知道柳家有些什么人,她今后就是长嫂子,底下都是小姑子小叔子,都得照顾呢。
“小姐,您先吃先东西,刚刚我去瞧了,前头客人多的很,姑爷是柳家长孙呢,估摸着推却不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可一天没吃了。”丫鬟扶着言氏到桌子旁,她低头喝粥,前面这边的前院内,如那丫鬟所说,柳思祺确实是脱不开身。
柳思衡替他挡不了几杯酒,长辈们还有同僚们的,加上李家几个表哥,他就是想装醉也得先敬了该敬的再走。
柳青芜她们这儿吃的快,前来的客人回去了,柳青芜送钱若盼到门口,回到内院,王媛儿要与她一起睡。
就算是两床被子两个这般年纪的姑娘睡了也不会挤,洗漱过后前院还闹哄哄的没散场呢,知道她们要聊天,翠玲在帷帐外点了一盏灯。
“明天爹和大哥他们要回去了,我再住几天。”王媛儿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忽然侧身看刚刚躺下来的柳青芜,神情里似乎是憋着许多事的样子。
“怎么了?”翠玲出去了,屋子里就她们两个,柳青芜也侧过身看着她,抓着被角,“你有心事?”
“你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周家姑娘的事,她在牢中去世之后嫂嫂做主把那个孩子送去了庄子里养了半年,后来送给了一家家境还算殷实的商户人家当做养子,那家人并无孩子,孩子送人后周上人上门来讨要周姑娘的嫁妆,爹还给他们了。”
“那不是挺好,周姑娘酿了果有了这因,孩子总是无辜的,你当时不说这是最好的办法,送给没有子嗣的人家抚养,应该是会当做亲生的一样,就算王家不认他也不会过的差。”
王媛儿并没有从她的话中获取安慰,而是更惆怅了,“青芜,我怕有一天我变成嫂子那样的人。”
柳青芜安静的听着她说,违章内静默了半响,王媛儿抬眸看她,抿了抿嘴,“其实若是我,那天在王家门口发生那样的事,我出嫁当天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像嫂子那样进门,我会让花轿回家。”
“周 姑娘有可恨之处,但大哥他毕竟也是做错了,我知道王家是凭借在仪都的地位压制了周家一筹,今天换做是和王家家世相当的人家,肯定不会是那样的结果。”王媛 儿想了很多,周姑娘病死之前她还是觉得王家并没有做错,但在周敏慧病死牢狱,她的孩子送人后,王媛儿忽然变的会想很多。
“明知她 存着不好的心思,嫂子还是让她进门了,明知她会闹的王家不宁,嫂子还是让大哥纳她为妾,还给了院子让她和孩子单独住着,你知道吗,那段日子家中真的变了个 样,周姨娘收买了大哥院子里一个丫鬟,在嫂子的衣服中参药,还在嫂子有身孕的时候在她的汤药中下药粉,这些事其实嫂子可以避过,可以防着她的,但是周姨娘 成功了,嫂子动了胎气,之后周姨娘就被送了官。”
王媛儿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嫂子是知道她有那心计要害自己,所以故意给了她机 会,让周姨娘一次一次觉得自己能成功,加害于嫂子,最后把自己送进了衙门,我知道嫂子为什么会这么做。”王媛儿看着柳青芜,“这样才能最大的保全王家的名 声,她加害嫂子,暗地里处置了,不论是发配庄子还是关起来,别人都有话要说,还有那周家,唯有王家看似丢脸的送官才能保全王家的名声。”
“青芜,我觉得嫂子比那周姨娘有心计多了。”王媛儿神情闪了闪,缓缓说道。
这样的王媛儿和柳青芜过去认识的并不一样,在仪都时聊起周姑娘的事时她也不是这样的模样。
“我不知道如何算是心机大心机小,可这世上谁没有这心机呢,就是街边路上的乞儿有有自己的计谋想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乞讨到更多的食物和银两,你又如何能说谁是纯粹的没有。”柳青芜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 是的,青芜,我是怕,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大嫂那样的人。”王媛儿摇摇头,“若是我,遇上那样的事不会再嫁给大哥这样的人,更不会让周姨娘进门,最后也不可 能给她机会来害自己,可是我觉得有一天我会变成大嫂那样的人,因为我不能自己自顾着从花轿中出来离开回家,我会进门,我会做很多如今我觉得自己根本不会去 做的事。”
“嫂子对爹对大哥对我都很好,我并不是讨厌她,我只是...”王媛儿顿了顿,她只是在苦恼,她觉得嫂子在做那些事的时并不是全由着自己的心,不能做真正自己想做的,而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
“这就是世道啊。”柳青芜笑看着她,王媛儿一怔,伸手掐了她一下,“说什么世道。”
“这 就是世道啊,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是当今圣上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他若要全由了自己的性子,自己的心意去做事,岂不乱了?”柳青芜听 明白了她纠结的,开解道,“你想洒脱的离开时,你身上还背负着生养你的父母,给你荣耀的家族,你想任由自己的想法去做决定时,你还得考虑很多的事,到头来 最后的决定可能和你的初衷是背道而驰。”
“不,若是我不为自己活着,就没人会为我活着。”王媛儿摇头,“你说的都没错,可若不是洒脱的离开,若不是由自己的想法,那活着有什么意思?”她只是从家中的事延伸出了这一块,若是她会怎么样,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做法,也不至于后头还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她纠结的点就是在于此。
柳青芜见她快把自己给绕死在里面了,狭促的看她,“那么如此说来,你将来的夫君一定得是让你万事无忧,没有糟心事的才行喽,否则啊,你岂不是要由自己的想法,洒脱的离开了?”
“你还取笑上我了。”王媛儿酝酿起来的情绪被柳青芜这么一说,一下散了大半,剩下了恼羞,她愠怒着神情看着柳青芜。
“人 生的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你说你因为表叔和表婶的事想到此,觉得有些想不透,但我觉得表婶那么做其实已经只最好的了。”柳青芜翻身平躺了下来,看着床顶, “出嫁当日遇到这样的事,她若回去,丢的是袁家的脸,表婶今后说亲也会受阻,这会成为她一辈子的笑话,所以她不能退,她之所以答应了周家姑娘纳妾一事,那 是为了平息这一场闹剧,若是不答应呢,王家也没能拦着周家不说,以那周姑娘的执着,成亲当日都敢带着才多大的孩子前来拦轿子闹事,没如意后她还会做出多么 可怕的事情难以预计。”
“纳妾不过是暂缓之计罢了,周姑娘那样的女子,心中有着非达到目的不可的坚持,她甚至都不愿意重新好好开始,一定要和表叔纠缠到底,纳妾进门之后肯定也不会是个安歇的性子,她怀着表叔的孩子,生下那个孩子,她是想做王家的夫人的,怎么可能只在妾室止步。”
“人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若是能如意,在说亲时谁都不愿意未来夫家存着这样一个烂摊子,若是能如意,她何必还要在成亲当日受这一份的委屈。”柳青芜笑了笑,若是能如意,她也想娘还没有去世,还好好活着的。
“你想的可真多。”王媛儿嗫嗫了一句,忽然发现比起这些,她不如青芜。
她可以牙尖嘴利不输给别人,也聪明着不会被人欺负去,但听完这一番话,她反倒是觉得青芜才算是表姑,才像是长辈。
“想得多才能好好活着啊。”柳青芜转头看了她一眼,扬着嘴角,笑的很甜,王媛儿却愣是听出了一抹微苦...
姑侄俩这一聊,忘了时间,等柳青芜下床去倒茶,一旁的烛台上蜡烛都已经燃了一大半,剩下小半段在那儿,芯子烧的长,火格外的旺。
外屋翠玲听到动静声进来,拿起剪子把长过的一截芯子剪掉,柔声劝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该歇着了。”
“吹了吧。”柳青芜点点头,上了床,翠玲在屏风外铺好床陪夜,吹熄了灯,屋子里一下暗了下来。
两个人睡了没几个时辰天很快就亮了,第一天新媳妇敬茶,事后言还派人往各个小姑子小叔子的院子里送了东西。
送给小辈们的大都是女红,柳青芜和平姐儿这边还收到了言氏准备的挂饰,自己编打的络子结串而成的碎玉小坠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