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祛冷积,如今冬日里炖上一些吃了御寒。”霍靖祁总是担心她会受不了这儿早冷的天气,如今还怀着身孕。
柳青芜点点头,舀起一旁桶里的水给他冲洗头发,霍靖祁拿过勺子自己来,“你坐着就好。”
“你们都不让我动,生孩子的时候你还能帮我不成,大夫说了,不能总是坐着不动。”柳青芜不让他拿勺子,替他冲干净头发,拿过厚的布巾轻柔的给他擦着头发,这是难得的享受。
夫妻俩是有段时间没有好好坐下来说话,洗完澡后天色就有了暗了,知绿从厨房那边取了食盒过来,两个人吃过饭,霍靖祁不愿动,靠在了柳青芜的腿上,要她念信给他听。
就在大雪封山的前一天,漯城那边大哥送了两封信过来,柳青芜低头摸了摸他的头发,“大哥说了些漯城的事,宫中似乎是出事了,三皇子遭人下毒,差点丢了性命,有人把这事儿怀疑到了太子头上。”
霍靖祁捏着她的手,有了身孕之后她长胖了,原本摸着柔软的手如今在手中更是舒服,他手心里厚厚的茧蹭着她的指关节,漫不经心道,“太子一无势二无后台,狗急跳墙才会怀疑到太子头上去。”
“只是流言罢了,大哥说朝中可无人怀疑太子,下毒也得有动机,德妃还是殿下的姨母,怕是有人想挑拨离间。”柳青芜顿了顿,“大哥还说,二皇子,可能是个痴儿。”
霍靖祁睁开眼,清明的看着床顶,他忖思片刻,“听闻沈贵妃当初为了求子寻了许多方子,其中还有许家送上去的。”
“是,你在这儿也许不清楚,许家很可能就是靠着奉给沈家的那几张药方才得以升迁,我若是没记错,许家第一次受沈家重视是沈贵妃怀二公主的时候。”她当时还在,还在仪都,也就是那一次机会,后来许家大老爷还让父亲从鹤州外任归来,在漯城谋得了差事。
“后 来,沈贵妃再度有喜时许家大老爷也跟着升官了,我想这其中肯定也有关系。”即便只是传言,无风不起浪,许家这些年来的发迹,就是跟随着沈贵妃有身孕的趋势 不断往上,当沈贵妃生下二皇子时,许家简直是到巅峰了,柳青芜语气很淡,“就连父亲的官职都是许家人一再帮忙,大伯那边没出力几分。”
“沈 家若败,可知身后的那些人会败的比沈家还要惨。”霍靖祁像是来了兴致,捏着她的五指,口气也十分的淡然,“沈家于皇上而言还有用,那许家于皇上而言有什么 用。”一旦沈家要被皇上所弃,未免引起动荡,一时间最惨也是落魄下来,但那些过去跟在沈家屁股后头吹捧献计的,将会摔的很惨。
“皇上圣旨下的时候父亲带我进宫谢恩,太子邀我前去,我见过二皇子。”柳青芜就是觉得二皇子奇怪,“当时已经有三四岁了,走路都没什么问题,坐在太子殿下怀里,哥哥二字却都喊不清楚,行为举止像是只有周岁多刚刚牙牙学语的孩子。”
宫中对皇子的启蒙很早,会开口说话就开始熏陶,待到三岁时基本能识得些字,三皇子和二皇子出生前后只差了几个月时间,二皇子话都说不清时,三皇子已经能够脆脆的背诗了。
“既 然你大哥来信说了,那就不是可能,二皇子就是个痴儿,如今四五岁的年纪,话还说不清,外头无人敢说,沈贵妃怕是心里头最清楚的那个。”霍靖祁起身让她靠 着,给她捏肿胀的腿,客观评价,“外头说的那些话都是向着沈家罢了,四五岁说话还不利索,行为举止仍如一二岁的孩子,将来会是人中龙凤的,这百年都找不出 一个。”
“二皇子与皇位可就真的无缘了。”柳青芜只见过那沈贵妃几面,比起宫中那些妃子,她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个,即便是这么多年了。
“无缘才好,否则他怎么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霍靖祁拉起被子盖住她的小腿没有继续往下说,柳青芜却听明白了。
沈贵妃这么多年来如此受宠,可一直没能顺利有孕,后来她千方百计求子才得了这么一双儿女,皇上也没觉得额外的欣喜,换句话说,皇上根本不想沈贵妃怀上龙嗣,更不想她生下皇子。
沈家功高盖主了,皇上必定要削之,削不掉,那就只能除之,这就是柳家一直不愿意和许家有诸多瓜葛的原因,许家越是贴着沈家,柳家就越是要避之不及。
柳青芜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手拉住了霍靖祁的手臂,他还以为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起几年前母亲有身孕那次。”柳青芜微皱着眉头,“也快到了临盆的日子,但是出生时孩子就没声息了,稳婆和大夫说是胎死腹中,生了青漾之后她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所以那一次是知道有身孕时就一直喝药保胎。”
“我 后来听祖母说起,大夫说那药方药效太过于霸道,母亲的身子本不适合再度有孕,是持续不断的药保下这孩子,还会对腹中的孩子造成影响,即便是生下来了也难 养,会有问题,你说,沈贵妃所出的二公主身子骨就比大公主虚脱不少,还有二皇子这状况,会不会也是因为许家呈送上去药方的缘故。”
许氏的药方是许家老夫人给的,沈贵妃那儿的药方也是许家送过去的,许老夫人疼女儿,自然把最好的给许氏,而宫中的肯定也是最好的。
柳青芜看了霍靖祁一眼,“这该不是同一张方子。”大夫所说,不死也残,二皇子如今这痴儿的样子,不就是残。
“雪融之后写封信回去给你大哥。”霍靖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若真如你所说,能猜到这件事的除了柳家就是许家,宫中并不知柳家二夫人怀孩子遇到过什么事。”
漯城这几年的形势,总像是风雨欲来...
十二月初一战,狼族安歇了下来,青岭这边开始有了新年的气氛,腊八过后军营和衙门里开始建棚施粥,柳青芜身子不方便,家中背着的棉衣直接送去了衙门,由衙门代劳送去给百姓。
这么大的雪青岭这边被压垮的民宅并不多,这儿的屋子多是低矮,承的住大雪的积压,每隔几日,屋子两头都要拉上布把屋顶的积雪扫下来,十三这天,正午时霍靖祁从军营里回来,霍府中一面忙着备新年,一面趁着雪停,几个管事齐力在把屋顶上的积雪给摞下来。
傅非宁今年是打定主意要在霍家过年了,跟着霍靖祁过来,还搬了自己的行礼,再有半月的时间就到了大过年,也不能孤零零的把他扔在军营里不是。
柳青芜早早让人给他收拾出了外院的客房,霍冬灵出来给隔壁的范大人家送东西,看到外院这边正和大哥说话的傅非宁,瞥了他一眼,哼着出门去了。
霍家旁边是范副将家,霍冬灵给范夫人送去些厨房里刚刚打的年糕,篮子里放着还热乎,等她送完回来,一进门,傅非宁在门口等着她呢,瞧她进了大门,即刻笑眯眯的看她,“冬灵。”
“都说了不许你这么叫我。”霍冬灵瞪了他一眼,傅非宁一脸认真,“嗯,以后绝不这么叫了。”以后可不得换称呼了。
霍冬灵没好气的看着他,“十层猪皮都不够你脸厚的。”
“这时候我父王派去的人肯定已经到漯城了。”傅非宁看着她神情愠怒了,紧接着又加了一句,“我还另外请了人来青岭,替人看病。”
“替谁看病。”
“替牧夫人看病。”傅非宁这句话说完,霍冬灵怒了,“你请人给牧夫人看病做什么,傅非宁,你有病吧。”
“两年前的事我派人查了一下,本是想查查牧夫人的伤究竟伤的有多重,想不到另外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傅非宁看她生气的瞪着自己,笑看着她,“你不希望?”
霍冬灵就是讨厌这种感觉,凭什么他知道自己这么多的事情,还被他掌控在手中,偏偏在这件事情上她拿他没办法,他好像就是知道自己心里还介怀着什么事,他擅自做主替她去做了,霍冬灵生气,却又出不了气。
“傅非宁,你管我这么多事干什么。”霍冬灵深吸了一口气,“治得好也罢,治不好也罢,与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何必有此一举。”
“我心眼小。”傅非宁毫不害臊,目光铮铮的看着她。
霍冬灵受不了他这么看着自己,转身逃回了内院,傅非宁的脸色沉凝了下来,他本来只是想让舅舅去请了好点的大夫过来,顺带着查了两年前牧夫人受伤的事,这一查,还有了意外收获,那忽然冲着他们过去的马车,不像是忽然受惊,倒像是有目标的刻意要去撞人。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要深查也不容易,傅非宁花了不少功夫,眼前已经有了些头绪,傅非宁如今就是要等大夫来了看结果...
很快是大年三十,青岭这边没有漯城的热闹,放烟火的人家也不多,但是临近过年这几天,大街小巷的烟火声没断过。
柳 青芜到了青岭没多久就有了身孕,这几个月许多事都是由霍冬灵帮忙,二八这天送了年,三十夜里一家吃过团圆饭,雪停了之后霍冬灵挽着柳青芜到院子里看烟火, 霍靖祁命人抬上来准备好的烟火,墩哥儿躲在霍冬灵身后,好奇的看着那边花坛旁放起来的烟火筒子,一面抬头看别家已经放起来的烟花。
管事点了火让开,不一会儿火苗烧到了筒中,碰的一声,窜起一股星火直上了天空,她们的视线跟随了上去,抬眼间它已经绽放在了夜空之中。
墩哥儿拍着手高兴的笑着,霍冬灵伸手去捂他耳朵,霍靖祁过来牵住了柳青芜的手,一手环在了她的腰间扶着,看到她脸上洋溢的笑意,他也跟着笑了。
柳青芜抬头看他,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轻轻道,“真好。”
霍靖祁拉着她的手捏紧,嘴角勾起一抹满足,是啊,真好,从这一年开始,今后的每一天,每一年,都有她陪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