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抬了房之后任豪去正院和碧翠的小院子的时候变多了起来,去碧翠那块儿,碧翠瞧他眼色也总是劝他去正院,去正院里,路氏也会说碧翠到底刚抬的房,不能冷落人家。
几次三番反倒是明玉那头空落落的,她气得银牙都咬碎了,却只敢按兵不动,到底她也只是个姨娘,生的也只是个姑娘,现下腰杆子也不粗了,三天两头要得两场头风。
到了九月里,碧翠便有喜了。这下子对于任府而言都是大喜事,多久也不曾有新生儿诞生了?任豪忙于事业,一月也不过后院里去个七八次便算了得,碧翠能这么快有喜,倒是不曾估计到。
路氏自然喜出望外,甚么好的贵的,都从库里检出来。任豪更是三天两头往碧翠的小院子里跑。
明玉也算是学聪明了,三天两头也会带着任想容去碧翠的院子里坐着,毕竟任豪最爱看妻妾和睦了,况且碧翠有了身孕,总不好服侍。
任豪听闻近来碧翠胃口大减,不由有些担忧,近几日有事无事便要去哄哄她,便日日瞧见任想容拉着婢女们在院子里捉迷藏或是玩绳戏,四处皆是笑声。
明玉见任豪来了,便绞着手绢拿一双水润的眼睛勾他,又含羞低了头,继续同碧翠说些有的没的,手里还拿着粉缎子说是给孩子做个肚兜。碧翠歪了在榻上,瞧着有些睡眼惺忪,说话也少的多,恹恹的样子。
任豪蓦地火便有些大了,这明玉也是有些不像话,呆在他身边那么久,倒连人颜色也不会看了!
于是便出声道:“葛氏,你不必日日都来,也叫碧翠多休息会子,莫要拿她过厌气。”
明玉听他说的这样绝情直白,愣了愣,眼眶便红了,擦擦眼泪不敢多说,端了针线篮子便默默退下了,连带着把任想容也叫了回去。她从前种种不过恃宠而骄,如今突然任豪的不悦,即便不甘心,也不敢造次,到底她能依靠的只有任豪了。
送走明玉,碧翠只软声说自己倦了。任豪拿她没法子,只好看着她鼓起的肚皮,依依不舍的走了。
任豪走后,碧翠的眼神清明了些,懒懒的窝在床上勾勾唇边。
作者有话要说: 碧翠:我才是影后。
☆、第9章 第九章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上元节前。任丰年比一年前身量又高了些许,先前做的披风袄子皆不能穿了,为此路氏特意翻箱倒柜的把衣裳整理好了,拿去赏了下人,又找了裁缝来给一府的女眷和任豪皆一气儿一人做了十几套衣裳。
上元节便要出门看花灯,猜灯谜,看舞龙舞狮,踩高跷,便是大家族的女儿也是要出门与民同乐的,万万没有还待在闺房中的道理。
任家自然按着平遥的习俗,先扎了棚子,设好“天地堂”,挂好灯笼,设姜太公位,拜香炉,供奉祭品,祈求来年平安。任丰年在长安时候倒没有这样的说法,她同路氏两个人到了上元时候,总是驱车去外祖家,同几个表姐和表哥哥一同过了,到底求个热热闹闹的。
今年她很显然的,要同任想容一块儿过了,不过听闻民间都传朝中动荡,太子储位不稳,如今平遥也有许多官兵镇守,对于他们这些不在朝中的普通人,实在有些怕人。谁知道若是朝中变革会出甚么问题?
任丰年担忧自己还在朝中为官的外祖父,他虽不是甚么大官,却好歹有个大儒的名声,保不齐会出甚么事体,她便跪在太公位前,嘴里轻轻许愿:“但愿朝中太平,太子顺利继位,外祖父母平安和顺又一年。”
一旁被任老爷借拜祭之名一同邀请来的李琨,倒是默然看她一眼。
任丰年感受到他的目光,插完香,便原形毕露,白皙的小脸上露出嘲讽之色:“瞧瞧?瞧什么瞧?许你的愿去!祝你来年好晋升!”
管他从前是什么人?现下落魄成这样,顶天便能当个任府总管,还不是给她提鞋的?日日装的跟世外高人似的,坍台死了!
李琨丝毫不介怀,对了个口型:“借您吉言。”
任丰年给气得脸上泛起淡粉色的红晕,水盈盈的杏眼瞪他一下。李琨被她瞧的指尖酥麻,不由握拳,淡淡看回去。她想呵斥两句,可是嗓子却发软,自以为有气势地娇哼一声,甩了水红色织金画白梅的披风便扭头回了院子。
不过她将将回院子,又给路氏撵了出来。毕竟是个姑娘家,趁着没嫁人,还不在上元节出去乐乐?宅在府里头都是已婚夫人和老太太们,小姑娘就该多出去玩玩走走,省的日日板着脸在家里讨人嫌。
任丰年睁大眼睛,撒娇道:“谁要同任想容一起出去啊,还不能让我好好过个节啦?”
路氏靠在榻上,给碧翠的孩子绣肚兜呢,闲闲道:“你同想容各自挑些小厮和婢子罢,有人护着也不必整晚上都黏在一起,你总归是姐姐,再如何也不能毫无顾忌,上元花会散之前记得带着你妹妹一同归来。”
任丰年到底是少女心性儿,心里也痒痒着,听到不必整晚和任想容一块儿,便有些动心了,矜持着出了远门,伸了手便点了三个小厮,和门外路过的沐管事。
李琨默默停步,看着她不语。
念珠:“大小姐,沐管事又不是小厮,是老爷的心腹呢,您这样,不好吧……”
任丰年戴着雪白的兔毛手套,毛茸茸的叉在腰上,拖长了声线刁难道:“怎么?我这个嫡出大小姐还使唤不动你个叫花……下人了嘛?”
李琨定定看着她腰间的毛茸茸,和一张天真漂亮的脸,半晌才道:“自然使唤的动。”
任大小姐便带着四个小厮和两个心腹丫鬟,头戴锥帽出了门,身后还跟着拉着脸幽怨的任想容。
到了花市,任想容便自觉同任丰年分道扬镳了,毕竟相看两相厌不是说说的。
灯市人很多,任丰年个子娇小,又活蹦乱跳的十分灵活,不一会儿后头的人便给她落下几丈远。花会还要等上半时辰,她便去了猜灯谜的地方。
虽然任大小姐每年都猜不中灯谜,但是她每年都坚持只是自己运道太差,看到的都是旁人猜剩下的罢了!
对此三位表姐表示:“呵呵,都不想同你争。”
表哥表示:“阿辞说的都对,他们太坏了!欺负小姑娘!来,哥哥给你猜个!”
表哥猜了灯谜,把小灯笼拿给小丰年,她的小脸拉的更沉了,不过不一会儿又开心起来,拿着小兔子灯笼,踩着绣鞋,蹬蹬扯着路表哥的袖子去放河灯,选花神。
历史总是有惯性的,说猜不到,就不必费力了,因为任丰年今年仍旧猜不到。
看着一旁穿着布衣的三岁小童拿了灯笼原地蹦跳嘻嘻哈哈,任丰年的脸瞬间黑了。哼一声,一转头便撞上李琨的沉静的黑眸。
他在后头瞧着她一会儿了,看她如此没有耐性又强自克制住羡慕,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略有无奈。他个子高挑结实,长臂轻轻一扯,便拿到顶上最难猜的一张牌,看了一眼,便提笔把灯谜写在后头,笔迹同批折子时又不同,一笔一划的标准楷体,写得很认真,也很好看。
任丰年看到他的字儿倒是微微睁大眼,抿抿嘴,一肚子的坏话却没有说出口。
她只跟在他身后,拿了他递过来的一盏精致漂亮的描金宫灯。这是她在灯会得到过最好看的灯笼了,她心不在焉的想,又忍不住透过纱帘看那人垂在一侧,修长漂亮的双手。
她说:“你的字儿,很不错。”
能让任大小姐夸赞的字,绝对比她本人要写得好得多。她最爱欣赏看优雅好看的字,更加信奉字如其人的说法。
李琨在灯火阑珊里回头,鼻梁高挺唇线优雅,他好像没听见她的话:“这里人杂,跟紧些。”
任丰年看他一眼,莫名红了脸,哦一声,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