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着他的背影,咬了唇,喊道:“我走不了啦,你能背我么?”
李琨回首道:“男女授受不亲,大小姐不需要我为你叫人么?”
她愣了愣。
他才露出极淡然的笑意:“骗你的。”
任丰年被他打横抱着有些脸红,她不确定在黑暗中,他是否看得见,只好尴尬的转移话题:“那日的那个采莲女,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他说:“不认识。”
任丰年啊一声,失望道:“是嘛。”
因为这天晚上很乱,李琨抱着任丰年走小路,不曾遇见什么人。他把任丰年送到,嘱咐了伤筋动骨须得休息的事,便离开了。
任丰年累极了,被送上闺房,便由小丫头侍候着洗漱了。她的大丫鬟大约还在满庄子找她,因着她是从楼上后窗跳下的,后面只有小树林和一条小溪,故而倒是不曾碰上任何一个了。
李琨站在窗前,有些冷漠的闭上眼,只有他知道那股难言的情愫蔓延了许久。
采莲女在他身后跪下:“主上,吕家八个族老兼家主,聂家三位,皆毙。”
他“嗯”一声,沉默一下,开口道:“下去罢。”
采莲女道:“喏。”
作者有话要说: 任想容:我送的助攻,不是我是谁?嗯?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二日醒来,整个庄子已是面目全非。听丫鬟说,许多人家在昨晚或是今天清晨便匆匆忙忙离开了。毕竟说是在大火中死了许多人,这地方实在有些不详。
任丰年昨日里受了惊,加上之前的病不曾完全痊愈,倒是更憔悴了些。别人都走了,她赖在这里反倒不好了,毕竟现下四周都是号丧的声音。刁姑娘昨夜便随家族车队回平遥了,只留了口信给她。任丰年想了想,准备叫下人备马车。
不成想任家的马车都走了,听闻是任二小姐把人都带走了。
任丰年给气笑了,心想着任想容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东西,感情是巴掌还没吃够呢。
想回去不难,找个人搭车便是。只是家丑不能外扬,妹妹抛下姐姐走了这样的事,不论任想容是不是以为她死了,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的。便是刁姑娘还在,她都不愿意叫她知道。而唯一指望的上的李琨,却联系不上。她那日甚至来不及问问他住在哪里,而这人身上似乎总是蒙蒙昧昧的有些瞧不清,明明好像一切都很清晰的样子啊。
正难为着,外头传来说话声音,原是一个婢子来说,她家主子想见任丰年。
吕大公子还是从前的样子,脸上很苍白,瞧着精神不好的样子:“任小姐请坐。”
任丰年坐下,捧了杯茶,笑道:“不知吕大公子找我何事呢?”
吕大公子点点头道:“无意间得知任姑娘有为难的,便想带你一程。”
任丰年好歹还想了想,才拒绝道:“也不算太大难处,我叫小厮出去雇个车夫变好,吕公子的情我承了。”
要给人知道吕大公子带她回的平遥,大概她这辈子别想嫁人了,同吕家嫡长公子沾上的年轻女子,平遥哪家人家敢要啊。
吕大公子知道她的难处,也不想多为难彼此,只点点头道:“好说,我叫我的总管给你们找户会赶车的农户,多少也好放心。”
任丰年感恩道:“谢谢您。”
吕大公子心里忍不住叹息,点点头,便把她送走了。
等任丰年走了,吕大公子便传了手下心腹:“就西边空置的那辆一式马车”,捏捏眉心,添上一句,“多加些守卫罢。”
心腹有些惊疑不定,他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何这般做:“公子……这样恐怕不妥罢。”
“就按着做。”
任丰年回了屋,便听闻那位聂大小姐在昨日的大火中差点没能出来。等救出来的时候,大半边身子全都烫伤了,脸也破相大半。
任丰年本不怎么喜欢她,更不确定那日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以她的身份更加没法追究了。可听说她如此,也不由有些怜悯。身为贵族女子引以为傲的容貌都失去了,聂大小姐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大约都不会好过了。
不过她也记不久,小憩一番,便忘了个七七八八。着人收拾好行李,接着才有人说出发的消息。
马车意外的很宽敞,很雅致华丽的样子。吕大公子还为她配备了好几个守卫,也叫她多有些无措。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样的举动颇为突兀了。但她也不过想想罢了,又没什么特别的事,也不好拒绝。
风和日丽的天气,忽略后头烧毁小半的庄子,还是很好的,他们一路上也奇异的不曾遇上很多人,一路顺畅的很。到了一片小树林旁,本想停下来修整一番,不料突变顿生。
十几个山贼打扮的人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人手里头配备明晃晃的大刀,面容狞恶可怕。任丰年在车里便听到,外头侍女控制不住的哽咽和小声尖叫,一把掀开帘子,睁大眼睛,颤了颤嘴唇。
“你们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们!金银首饰都行。我们也能起誓不报官。”她怕的厉害,冰凉的手攥紧了身边念珠的,抖着柔嫩的嗓子说完一番话,早已大汗淋漓。念珠想要开口安抚,却叫她制止了。
领头的山贼瞧见她,根本不动心的样子,拧了眉毛,同身边的大汉迅速对视一眼,同时抬高了手上的刀具。一刀毙命,血腥味顿时蔓延开来,队伍里的惊叫声使得这些山贼下手更快了。
即便有守卫挡着,可是任丰年仍旧听得见外头刀子插入皮肉的“扑哧”声,下人痛苦的惨叫着哽咽,还有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她放空了双目,拔下簪子,犹豫一下,狠狠戳了一下大腿上的皮肉。不深,却使她清醒些许。
她即使不多智,也能察觉出,这些山贼根本不想图财,只想害命,否则不会如此不留余地。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们想要杀的人,或许是聂小姐,亦或是任想容和葛姨娘?应当不可能才是,她们没那么大能耐,前者更自顾不暇。吕大公子的脸一晃而过,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好像有什么没抓住。
她能做的便是拖时间,抵抗或是尖叫求援,只会让她死得更快。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扬声道:“你们、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没有……没有遇见你们真正要杀的人么?”说完外头静了一瞬,领头的狠戾扯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往车壁上重重一撞,露出一个狞恶的笑来,刚想说话却大声惨叫起来,车外的一只脚竟被生生砍断。
任丰年睁大杏眼,几乎虚脱的靠在念珠怀里,感到脑袋发疼晕眩,又止不住的想要遏制急促到痛苦的喘息。她自小便有这样的问题,受了惊吓或是换季总会犯喘疾,只是已经好几年不曾如此了。
待外面杀戮终止,她终于探身出去,看见一片狼藉,平时陪伴她的婢女和小厮全死了。念珠护着她,怕她的病加重,不叫她下车,自家下车打探安全了,任丰年执意,才小心把她扶下去。
只有玉芝尚有一口气在,她自己道,是被砍到肚子之后,歪在车轱辘后头没力气了,才幸免于难。可是瞧着也命不久矣,任丰年终于忍不住,蹒跚向前,握住她的手偏头瞧她枯黄的脸,眼里酸涩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