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时应由女宾为她加笄,故而任丰年并未簪花打扮,不过是梳了个再简单不过的发髻。这趟请来的女宾是平遥刁家主母,叶氏,她也是任丰年的义母。故而浩水的夫人小姐心里皆羡慕任丰年,从一个平民姑娘一跃成了县令前金,义母是刁家主母,义兄是吕氏族长,任丰年这样的好福气怕不是人人都能享的了。
叶氏看上去比从前要苍老些,不过精神头还是不错,见了义女还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任丰年其实对叶氏并无太多感情,但她的确很感激她,故而低着头听完了她的劝诫之言。
任丰年在礼毕后还见着了许久未见的刁姑娘。刁姑娘比任丰年还大了两岁不到些,如今已是嫁为人妇。因着叶氏母族在长安,故而刁姑娘倒是从平遥嫁来了长安,予她的表兄为妻。此次也是因着婆家很近,故而倒是缠着夫君允了她,能来任丰年的及笄礼一观。
刁姑娘如今梳了妇人头,长而顺直的黑发盘成一个简单优雅的发髻,头上簪了一套南珠头面,瞧着端庄贵气。不过她一开口,便仍旧是从前的模样,拉着任丰年不住的微笑,还叹息道:“不成想咱们姐妹俩又处到一块儿去了呀,自你离开平遥,我便一直想念着你,只怕咱们再无相见之时了。”
任丰年拉着她在小轩窗前窃窃私语,她撇撇嘴道:“你可莫说些丧气话,怎么就见不着了啊,往后可见的时日还多着呢。”
刁姑娘捏着她的脸笑她:“你这小蹄子,这般没羞没躁的,你就这么想去宫里当娘娘啊?”
任丰年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腾的脸红了,打她一下道:“我再不同你玩了!我的意思是,你嫁来长安,我也住的近些,咱们不就能时时相见了么!你你……”
刁姑娘有些惊异于她的反应竟如此大,不由好笑安抚道:“哎呀,这福气来了,咱们谁也挡不住啊!万一你中选了,将来可要提携提携咱们啊……”
任丰年想想越发临近的选秀日子,不由臊得慌,拿一双纤白的手给自己扇扇风,扁扁嘴道:“你可莫折煞我了,像我这样的怎么能入得了贵人之眼?我也从没想过要进宫的,小时候听我娘说,这宫里不知熬死了多少宫婢,还有青春少艾的宫妃,你想想,咱们这年岁熬到古稀之年,还有多久呢!我可不要做这人上人,说出去名头好听,这种日子谁过谁知道!”
刁姑娘看好友如此,便晓得任丰年大约是真不想入宫了,不由抿嘴笑道:“也只你这般想了。我夫家小表妹,家里父亲是六品官,隔年要采选了,他们家巴巴的上月便把人送了来,说是说怕水土不服,我瞧着是怕自家女儿官话说不好,又不如长安的闺秀首饰料子时新,怕给人比下去呢。她这一来,我婆婆便自家掏钱,给她添置了好些东西。”
任丰年不爱置喙旁人的事,只点点头道:“若是她真想中选,这般做也是没错。”
刁姑娘点点她的鼻尖,撇撇嘴道:“哪儿那么简单呀?选秀可是千里挑一,她这相貌也不过是清秀,选不中还不是要咱们家再为她参谋着,找个长安官家嫁了去。”
她转眼看看任丰年的样貌,不由感叹,有些姑娘就是天生长得漂亮。她不是没见过任丰年蹙眉不悦,不过这小美人便是颐指气使些,仍是娇气好看的样儿。她这副样貌,不中选也是不容易。
刁姑娘到底已为人妇,还要服侍公婆丈夫,也不能在外头多呆,不过在浩水住了两日,便同任丰年告了别。此番任丰年倒也不觉得多难过,毕竟明年她便要去长安,住在路家备选了,到时候她应当有许多时间能与刁姑娘叙旧。
将将把人送走不多久,她便在前院见着了吕公子。好几月前他们结成义兄妹的事体整个浩水皆传遍了,有些琐碎的流言蜚语,也大有羡慕她的人。不过任丰年的确并不怎么高兴便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公主,这是先皇后给您买的热门,请查收~
昭安公主:谢谢母后,女儿一定会好好努力,完成您的遗愿!
作者:咳,大家记得公主殿下在先皇驾崩的时候出场过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虽说这么些时日过去,任丰年对于吕大公子仍旧无法抱有太多好感, 但如今至少不太排斥了。夏日里她上身着了件素色透粉苏绣短袄, 下身为了喜庆,穿了件云锦绣亭台暗纹的水红色马面裙。任丰年本就生的雪肤花貌, 寻常穿着也爱鲜活的颜色,此番在光晕下便似个娇嫩的小仙子。
吕大公子还是一身白衣, 黑发垂至腰间, 发髻以碧玉簪固定住,抬眸时潇洒温润。他见了义妹才浅笑道:“阿辞如今是真长大了, 初见时你还未及我胸口。”
他一提,任丰年想起许久之前那位聂姑娘, 当年她许是无知,还不懂事, 以为那日聂姑娘是在同外男勾搭, 如今想来她是真傻,人家明明就是在与自己未来的夫主讲话,与她又何干系?
吕大公子见她面色不豫, 略略一想, 也便猜到她在思虑什么, 不由清浅一笑:“阿辞是在心忧些甚么?”
任丰年想也没想便顺口道:“与兄长仿佛也无有关系罢?”
吕于叹口气,才无奈道:“是是, 与我无关……”说着给任丰年递来一份及笄礼。
任丰年微笑一下,接过手:“阿于哥哥可莫要,再给我送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吕于也不知那日的锦盒里是甚么东西, 毕竟他无法擅自打开,不过看任丰年的神情,大约是些令她颇为不快的东西罢?他心里感叹一声,陛下如何还要与这刚及笄的小姑娘置气呢?不过看着任丰年白嫩的脸颊,和说话时隐隐勾人的粉嫩舌尖,他想,把她惹的哭起来,也不知是什么样子。
任丰年见他不答,心里颇为恼火,只觉这人戏弄了她,如今还一副坦然的样子,不由低头翻个白眼,抬头看他时浅浅一笑,一礼道:“阿于哥哥,我还有事体未完,此番便不多话了。”
吕于知晓她不耐烦,嗯一声,便把她放走了。
任丰年回了房,有些担心的打开吕于送的及笄礼,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确实不必如此忧心,因着里头并无甚么奇怪逾矩的事物,不过只是一对紫玉如意罢了。任丰年遂叫念珠把摆件儿收起来,放入库房里头去便是。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及笄时还近在眼前,转眼又是一年上元节。浩水当地的习俗与长安十分相仿,街头巷尾皆是张灯结彩的,十分喜庆。任丰年在浩水也有几个友人,能与她结伴而行。姑娘们皆穿上厚厚的夹袄并绒绒的斗篷,任丰年像路氏,格外怕冷些,愣是把自己裹的像只粽子。好在她本来就娇秾纤瘦,并不显得臃肿肥大。
自打任豪上任来,任丰年这位任家大小姐可以说是换了个地头作威作福,从前与门当户对的几家小姐一道,众人也皆让着她些,如今她爹是县令,她又是刁家义女,吕族长义妹,众人不论背地里是怎么说她的,好歹明面儿上是过得去了,皆以她马首是瞻。
任丰年初时还有些愣,直到过了几月才明白,这几位姐姐妹妹皆是有意无意相让于她的,心中不由有些没滋味起来。她这人是并不聪明,有时脾气也很差,但她自问也不曾对这几位小姐有半分冒犯之处,怎地都拿她当洪水猛兽的。
一位岑小姐提着花灯,意味不明笑道:“任大小姐这趟可猜着灯谜了?怎地手上皆是空空的。”
任丰年回头看她一眼,这位岑小姐是县尉独女,长相打扮都颇为明艳。听闻岑县尉乃是长安那头,岑将军的庶子,故而不得家人看重,大约他自家又不肯上进,如今而立之年也不过得了个县尉的官职。听闻这位岑县尉与自家老爹私下里有些龃龉,任丰年也不细细想,但也能知道几分缘由。
瞧瞧人家邹县丞,好歹是世家嫡子,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再看看自家老爹,也算不上青年,更算不上俊彦,满身皆是铜臭味,出身比他这个将军庶子还低,竟爬到他头上。岑县尉心眼也不大,自然自打上任便要给任豪使使绊子。
而这位岑小姐么……大约也是虎父无犬女咯?任丰年嗯一声,摆摆手道:“灯谜这样的事体,我往年皆猜的不愿多猜了,岑小姐看着是收获颇丰啊……不错不错。”
岑小姐:“…………”她是真觉得任丰年厚颜无耻,明明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手上的灯笼,嘴上还这么说,真当她是个傻的?
岑小姐心里白她一眼,才笑眯眯道:“任姑娘真厉害,不像咱们这样的闺女,没什么见识,出身又不如您,自然比不上您。”
任丰年拍拍袖口,也笑眯眯看她道:“岑小姐知道便好,就是莫要一口一个我们我们的,我想其他几位姑娘也未必想同你’我们’呐?”
岑小姐还待再说什么,任丰年抢先一步道:“岑姐姐,我的手好冷啊,这天冻的都不敢伸出去,外头的贩夫也把自个儿裹成这般。哎……你也晓得我怕冷怕的要命的。听闻你冬日里还会晨练,我实在是太羡慕啦,往后能同你学学吗?”
岑小姐僵了僵,对上任丰年亮晶晶的眼睛,无意识的点点头,才反应过来,任丰年是在说她身子壮实的不像女人。
任丰年有些开心的啊一声,又上前两步道:“岑姐姐真厉害啊,我想吃糖画了,您晓得我手伸不出去,我娘又让我家丫鬟盯着我,不允我吃,姐姐能给我买个糖画么?”
岑小姐听她说了一堆缘由,自己仿佛也不能这般推拒,只得尴尬的点头,心里把任丰年骂了个臭要死。
待她把糖画儿买来,任丰年高高兴兴的隔着手套拿着糖画啃,顺便对贴身侍女道:“木鱼啊,拿点碎银子给岑姐姐,她给我买糖画也不容易呢。”
岑小姐觉得自己真是好涵养,竟然这般都没给她气歪鼻子,不由冷冷道:“不必了,不过是个糖画,须的甚么银子?任大小姐莫非拿我当你家跑腿丫鬟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