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丰年马上打断他:“你看你这簪花都歪了!而且簪花也太艳了点罢……一点都不好看,你便是要用水红的花儿,旁的配饰也莫要再用那些重色的了,把我打扮的像个村姑似的……”
皇帝在这方面不是她的对手,她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仿佛全身心皆放在打扮上头,总能琢磨出一通叫他瞧来无用的名堂。
别看任丰年平日里的打扮也不算次次细致,倒是随性的时候居多,只她即便随性,也要随性得漂亮,松松绾一个发髻,配上一根明珠簪子,即便是清素的打扮,却更衬得她容颜清艳。
而任丰年有一整面墙的紫檀柜子,用来放她的首饰,其中大大小小的抽屉暗格便有百多个,每个盒子里皆整整齐齐地码着各样分心、簪子、手钏、耳珰。
这管首饰的缘清日日皆要数数钥匙,再把首饰册子过一遍,才敢放心守着。她只怕万一主子哪日记起了,她转眼又给忘了放哪儿。
不过任丰年一直很随意,开哪个匣子便从哪里挑着戴,她也不大分喜欢不喜欢的,反正陛下见着好的便要往她这边送,她见了个个都挺喜欢,不同首饰搭不同衣裳便是。
任丰年把陛下指挥得团团转,才将将好把首饰戴齐了,又开始描眉画鬓,各色口脂皆在陛下手臂上试一试颜色,她点着润白的手指,一条条画着,直到选了她觉着最合适的才放手。
陛下面无表情,脸色黑如锅底,一手臂都是红色红色粉色粉色和红色,他并不觉得涂在唇上能有甚么区别,反正都是一个样子,过一会儿就没了。
他淡淡的道:“年年要去哪里转?”
任丰年涂口脂的手顿了顿,一脸莫名道:“不去哪里啊,就在殿里嘛,您不是说要考我书法……难道今日不用啦?”
陛下面上无甚表情,拿了沾湿的帕子擦结实有力的手臂,低沉道:“用。前些日子你来葵水,还绑了头巾赖在床上,今日老实些。”
任丰年被他提起,却是有些羞,她是不爱被考校,但也真是来了葵水的,不过把来葵水弄得像坐月子一般,她也觉着自己有些过了……
然而任丰年也不觉着自己打扮有甚么错了,她垂眸转转眼珠道:“那您也不该说我打扮甚么的,我那么多首饰妆品,不打扮怎么能用的完……即便在自己殿里,我打扮着不是心情好么。”
他不同她理论,擦完手臂便一旁坐着,拿了本书看,看到开头又是男男女女的□□,便把果断书撂一边了。
他抬头便见她侧着脸瞧他,像是担心那本书一般,漂亮单纯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红润的唇瓣微微张开,衬得侧脸更雪白细腻。再往下,便是纤细修长的脖颈,当她侧着身时,总是有种委婉的美。
然而美少女一开口,便是:“我才看一半呢,你不准没收!这本看完我就不看了,你不要老教育我,道理我都懂的,我保证我……”
他悠哉啜口茶,低沉道:“保证下次不敢了,一定看正经书?”
任丰年讷讷闭嘴,一脸幽怨看着她,一张小脸上全是忧郁的样子,仿佛一本书有多重要似的。
陛下面上没什么表情,大约是觉得沉迷这种虚假的故事,十分愚蠢,不过他很少直接说,只是干晾着小姑娘,叫她觉着很难说通。
想想之前刚看到,那书生错娶了周小姐的妹妹为妻,便叫她十分揪心啊!后头还有整整一小半呢,谁知道结局怎样!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愚蠢无聊了!
陛下把她叫过来,抱在膝上,只觉着小姑娘轻飘飘的,没甚重量。他在她面颊上吻了两下,倒是不再说那书的事体。
他道:“年年怎么看昭安同你表哥的事?”
任丰年莫名其妙:“关我甚么事?”
陛下觉得心很累:“这与你外祖家有关,不是考虑到你,朕昨日也不会见她跪大半日也不允。”
任丰年:“我也不知晓啊,我就怕表哥有喜欢的人,那您这么赐婚,不是拆散有情人么!旁的倒是无所谓,您想赐便赐呗……”
陛下的脸沉下,重点抓得很准:“有情人?嗯?”
作者有话要说: 口脂:嘤嘤嘤陛下的手臂真是有力……
☆、第90章 第九十章
任丰年想起表哥的心思,有些踌躇, 犹犹豫豫道:“也未必……我外祖家教好, 表哥也不与甚么闺秀亲近,便是有情, 也当是单相思。”
陛下不置可否,并不再说甚么。
任丰年倒是好奇了, 她扯着陛下道:“那您会给他们赐婚么?”
任丰年想了想, 还是不想叫昭安公主下降路家。
一来,路家并非是甚么供得起她的显贵家族, 二来,她也晓得昭安与陛下的几分龃龉, 便更不愿意接她这烫手山芋。
陛下有些玩味,看着她淡淡的道:“年年觉得呢?”
任丰年笑道:“我亦不知, 虽觉得外祖家未必与长公主相配, 但或许他们能长长久久,也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陛下把她放下来,叫她自己端端正正坐着, 才道:“如何不相配法?”
任丰年呆了呆, 才道:“我外祖虽有才名, 又有数位做官的弟子,但好歹也才辞官, 家里也没甚么出息的人才……长公主好歹是您的胞妹,嫁来我外祖家,怕是……连日常花销都不能保。”她是很认真的, 外祖家比起皇家,自然是一穷二白的。
陛下嗯一声,神色寡淡,并不作评价,反倒叫她磨墨,要看看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偷懒。
任丰年一下没能转换过来,还原地抿着最呆愣两下,才开了匣子,拿了块墨锭,撩起袖子对着注了清水的砚台磨墨。其实她一向觉着,磨墨这种事,根本不用她来做啊,叫宫人做不就好了!
然而陛下可能有甚么奇怪的喜好,每趟都要迫着她亲自磨墨,任丰年每趟被他用清冷的眼神打量,总是油然而生淡淡的尴尬感。
毕竟磨墨这种事体,总的来说非常稀松平常了,任丰年也晓得,磨墨时候大约会显得更婉约贤淑一些。
然而她并不是那种会给他红袖添香的姑娘,瞧着再贤淑,其实内里也非是如此。
任丰年想的没错,陛下的确很偏爱她静若处子时候,淡然委婉的样子,毕竟任丰年上蹿下跳同他闹腾的时候,他也要给她作得头疼。平日里她一双眼睛咕噜噜瞎转,他便晓得任丰年又要惹甚么事体了。
就前几日,她出宫前还准备把几个上蹿下跳得厉害的小美人都挪到一个宫里头,只觉着这样倒是有意思极了,她们互相祸害着每日都有乐子瞧,还还了其他宫妃清净。
幸尔陛下直接否了她,不然整个后宫都要成她的戏台子了,想看哪部戏,便把哪几个挪到一块儿去,那还何来秩序可言?
而任丰年做错了事体时总是很安静,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瞧人,转眼又把雪白的颈项垂下,比闹腾的时候更惹人怜惜。皇帝瞧了,也会心软得不成,哪舍得真儿个责怪她分毫。
然而任丰年不闹腾的时候反倒在少数,多数时候不是同他斗智斗勇,便是各样找乐子,横竖是静不下心来的,故而腼腆安静的样子,他见的是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