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头发也没梳好,只拿布头绑了一下,便推了门出去,一眼见着面色红润言笑晏晏的藏珠。藏珠生的平淡无奇,只一身皮子雪白的很,夫人也说她在丫鬟里命当是不错。
她三步作两步,竖了眉毛插了腰,大声质问道:“藏珠你说!夫人给的那匣子东西,是不是给你偷了!”
藏珠一脸莫名的回头,瞧着翠珠的样子不由蹙眉,还是得体笑道:“翠珠儿,你说得甚么?你这样子不成体统,还不快回屋里头去拾掇着。”
一旁几个二等三等的,不当值的皆看了过来。只见翠珠气得发抖,红了眼睛,带了哭腔气道:“你便是瞧不过眼夫人看重我,又何苦偷那东西?!那是给二小姐的!二小姐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能、怎能这般……”
藏珠皱了眉,只觉她不像话得很了,凌厉打断,指着她吩咐道:“你们还不快把翠珠送进屋里!这般吵吵嚷嚷的,夫人都要给惊着了!”又转头吩咐润珠道:“把事体报给玉珠去,叫她同夫人说道。”玉珠现下正当值。
不一会儿,路舅母那头的人便到了,只吩咐一件事,把翠珠押过去审问,连带着藏珠也要一道。
一整日过去了,在傍晚的时候,翠珠给一群壮实的婆子压着,打得血肉模糊的发卖了,藏珠也定在隔日,便要给塞进花轿,嫁给一个老鳏夫。连带着那日同翠珠讲过几句的丫鬟,也都给发配到偏院去了。
一时间,小院子里头人心惶惶的。丫鬟们年纪都不大,总想着要给自己搏出个前程来。只现下,瞧着这形势,有几个胆量不大的,也不敢往主子跟前凑了。万一再有这般的事体,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路舅母一整日都给气得吃不下饭,不是躺在榻上,便是折腾小丫鬟出气。她平日里还算得体,只想想自己院里出了这样的事体,便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丫头都是她平日里看重的,怎么遇上这点子金银,便给迷晕了眼!
她听了翠珠和藏珠的话,认定了是翠珠偷的东西。藏珠或许也知道些,不过她心软,约莫是想帮翠珠瞒下。不成想翠珠竟倒打一耙,要把藏珠拖下水,故而两人都没了好果子吃。
这两个丫鬟,一个生的活泼娇艳,一个温和懂礼,她本想着把她们……算了,她们也配不上。
玉珠给她捏着肩膀,默默垂头不敢讲话,只怕自己要是说了,也要给夫人误会。
院里头,昭安用了晚膳,正靠在榻上看书。这个点,路齐修还不会回房里,他一向都是要到很晚才就寝,故而他们夫妻实则话也不多,温存的时间便更少。
昭安公主长得清冷,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说话做事的时候,却仿佛透出一股如水的温柔来。
可只有她的大丫鬟才知道,公主根本不是这样的。
昭安公主捻了一块饼饵,放在嘴里细嚼慢咽,又吃了一口热茶,柔声问道:“婆婆那院子,怎样了?”
她的大丫鬟素馨道:“回公主话,夫人一整日都没能吃得下饭,傍晚时把犯事的丫鬟打了一顿板子,现下已经发卖了,另一个明日便要嫁给管马房的陈鳏夫。”
昭安公主的笑容愈发柔和,她嗯了一声,苍白的唇瓣轻轻抿起,轻声道:“婆婆也真是,两个丫鬟罢了。”
素馨附和道:“可不是么,不过便是两个丫鬟,也只得夫人这般打算。也不知是她对这两个贱奴有甚么期待,还是真把这两个当盘菜了。”
昭安轻轻一笑道:“谁晓得呢?不过那匣子簪子,倒是可惜了。”
那个叫翠珠的,恐怕活不过几日了,连带着她一家子都要给发卖了。只那又如何呢?蠢人便是死不足惜了。只可惜了……她那匣子首饰呢,本想着要用这些动了手脚的首饰,把她这婆婆给制住的。
不成想,婆婆倒是先想着她那宝贝二女儿了。
她与路齐媛也并无多少接触,印象里还是个温柔的女人呢,那她便不要害她了罢。
更何况,她要路齐媛的命有甚么用呢?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一无所是呢,连当棋子都嫌费劲极了。
还有那个翠珠。性子活泼跳脱些,但还算纯真,长得又是清艳的样子。昭安无端端便觉得,她的夫君会喜欢这样的女子。所以啊,翠珠是一定要死的,而且要死得凄凄惨惨呢。
天夜了,路齐修还不曾睡。
小厮问他:“主子,今儿个要回内院里歇着吗?”
路齐修摇摇头,温和道:“今夜就在书房里歇着。”
他看着外头的夜空,忽然有些寂寥。
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些甚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下周好忙好忙!!真是非常生气了!!哼!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转眼已经到了深秋,任丰年穿的衣裳也愈发厚实起来, 整日整日, 被裹得像只肉粽子。她有了身孕以来,也时常犯懒发困, 现下暖融融的躲在绒缎里头,连手指都不想动两下。
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发胖了, 毕竟好像从前胸还没那么丰润的, 手臂也不比现在这般略带饱满的玉质。然而,管他呢??
外面这么冷,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能结出一层白霜, 之前涂的玉容膏子时间久了,也不若刚涂时有用了, 吸两口空气都觉得五脏六腑都凉飕飕的, 牙齿咯吱咯吱作响。
她有什么出门的理由啊?
然而她有。
陛下说了,叫她起床后就在院子里绕几圈,多走走路对身子好, 还叫阿莲时刻监督着她, 不要长时间坐着。只说甚么天气再冷也没那么夸张, 她就是给娇惯的,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 还这般耍赖,实在有些不像样。
任丰年就嘟囔说:“您不晓得我一出门,牙齿就冻得咯吱咯吱发抖, 走都走不动路的。我怀了您的孩子呢,您还这般说我,我就是不想动嘛!”
她又有些委屈,从前她娘的手帕交的表妹的哥哥的嫂子坏了身孕,一家子都拿她供着哄着的,甚么好吃的都不怎么忌口,想瘫多久就瘫多久。
哪像她?谁说她享福的!享福还能整天被鞭笞着,不得不迈开腿走路呢……
陛下听完,不置可否,当晚御膳房给上了一桌菜。有排骨汤,排骨炖山药,炒牛乳,豆腐炖鲫鱼,黄豆炖猪脚,虾仁炖蛋……各种各样老年人吃了能强身健体,脚步生风的菜色。
当然,任丰年觉得很好吃。但吃完她就觉得,自己可能被嫌弃了。毕竟她早上刚同他讲过那些话,夜里就迟到那么些强身健体补骨头的菜色,实在是太巧了。
她想了想,也并不想去找陛下说甚么。毕竟在他认定的事体上,她还没一次能拗得过他。他这人啊,很不喜欢别人问东问西的,仿佛只有他自己知晓答案便好了,别人只需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便是。
而且!这人实在太……
一言难尽了!
你不同他讲话,他也不凑上来同你讲话,就是生活里各种各样的如影随形。用膳时候有他,散步时候能遇见他,早上起来旁边躺着他,横竖他就是这样面不改色的厚着面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