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诚打开门,看到整个大办公区的员工都正诧异地望着办公室那端的谢青。
他们开门出来的响动令他们回了一下头,但在强烈的好奇之下,又都很快再度将目光转了回去。
谢青像是没看见他,拿起刚才拍在桌上的文件夹:“知乎上的贴子,我看见了。”
员工之中显然也有人看过了,格子间里一时人头骚动。
她又说:“我知道这个回复是谁写的。”
又一阵骚动,交头接耳。
谢青提着声音,一字一顿:“她可能没想到,我那天在去给陆总送面的时候,只遇到过她一个人。而且——”她下颌微抬,视线冷淡地扫过一方方格子,“我并没有进陆总的房间,这一点我想酒店楼道应该有监控摄像头可以证明。”
陆诚心底有一阵因不谋而合而生的淡淡喜悦,尽管这个证明方法很容易想到。
接着,她缓和了一点:“我并不生气,因为我和这个人毫无利益纠葛,我相信她不是在有意黑我。”
略微一顿:“但我惊讶且失望。”
“发这个贴子的人,是一位和我一样二十多岁的女孩子,而且作为诚书文化的一员,她随时可以看到我的稿子,知道我写的东西到底如何。”
“我不明白,这样的恶意揣测为什么会来自于一位同性。”
上初中的时候,人们说女孩子也就这几年成绩好,等到了高中就比不过男生了;
上高中的时候,人们说女孩子还是学文科吧,理科更适合男孩子。
和大多数人一样,这些话谢青也听到过。
这些找不到任何论文数据支持的刻板印象,不知为何会传遍的祖国大江南北,竟成了公认的道理。
后来她开始写,人们又说,女作者适合写风花雪月,不适合做大格局,不适合写武侠,不适合写政斗,不适合写科幻。
多么有趣,曾经被定义为应该学文科的女孩子们,突然就在文学领域内处处不如“更适合理科”的男人们了,突然变得只适合谈情说爱。
再后来她写出了《青珠录》。
诚然这位答主不知道她是《青珠录》的作者,但她正在连载的《诉风月》的架构也不小,而且平心而论,单是从微信公众号连载的数据走势来看,也可知这部作品的质量受到了市场的认可。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会被认为是靠潜规则上位,只是因为她顺路给陆诚买了一份面。
而且,是和她同为女性的人在这样想。
谢青想起一句话——在很多关于女人的问题上,同为女人的人,往往比男人更加刻薄。
哪怕这个贴子可能并没有主观恶意,只是自然而然地想到、又因潜意识里想体验“爆料”的刺激而发出,也依旧在证明这种刻薄。
“我需要这个人面对面地来向我道歉,并且在知乎回答上进行不会再造成其他误解的严谨解释。”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大家难免想从她的神情判断到底是谁发的这个贴,但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一个格子间里。
“如果你做不到。”她眼帘垂下去,清清冷冷的,“我想我应该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拿到酒店的监控录像,至于这算诽谤还是侵害名誉,我也会咨询一下律师。”
整个办公区鸦雀无声,一种奇妙的压迫感压得每个人都不敢说话,连开口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连陆诚都呼吸微窒,在安静中,他刚要缓上一下,她又忽然开口:“陆总。”
他惶然抬眸,目光越过整个大办公区,和她遥遥相对。
“如果您不能很好地约束您的员工的话。”她下颌微抬,不卑不亢,有种清高的韵味,“那我们解约。”
语毕,转身,她足下生风地走向自己的小办公室。干脆利索,不在乎他的反应,更不在乎满屋的死寂。
陆诚深呼吸。
旁边,吴敏压低的声音微颤:“陆总,我们……还联系知乎和酒店么?”
“……先不用了。”陆诚心情复杂。
她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她解决这种鸡毛蒜皮的问题。
满屋子的人又一起缓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敲上了键盘,继续工作。
陆诚重重地吁了口气,好整以暇地走向谢青的办公室。
吴敏要跟上,被魏萍拦住,她回头,魏萍低声:“你进去一起挨篱大怼啊?”
“……”吴敏理智地收住脚,180度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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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办公室里,陆诚进屋,回身关门。谢青刚刚在电脑桌前坐下,抬眼一扫:“陆总有事?”
“……”陆诚还算从容地坐到电脑桌边不远的沙发区,“对不起。”
他很诚恳,但她轻然摇头:“您和我都是受害方,我不需要您的道歉,我需要那位答主来道歉。”
他沉了沉:“我可以让她离职。”
“不需要。”她耸肩,闲适地低头翻看面前的手稿。
可想而知的答案。如果她需要那样的结果,刚才直接开口对他说就可以了。
但她清晰地提出了别的诉求,不包括这一条。
“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不需要您多插手这件事情。”她说着,微微撇嘴,“但当然了,贴子里也涉及您本人。如果您想用开除员工之类的方式解决问题,是您自己的事,我不干涉的您。”
轻描淡写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