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耐心地听完,小声告诉姑姑:“我跟您说个事,您别告诉爷爷奶奶,我怕他们心脏受不了。”
姑姑吓坏了:“什么事怎么了?”
谢青把声音压得更低:“我去年赚了一千多万。”
姑姑吓懵,僵立半晌,发出颤音:“真的?”
谢青点点头:“不然我带您去银行查一下?”
“……不用。”姑姑木然摇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叮嘱。
叮嘱她不要露财,不然不安全云云……
谢青只笑吟吟地听,姑姑对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不满,掐了她一把:“你听话,我认真的你知不知道?跟你说,这件事我连你姑父都不会告诉。”
“行行行我知道了……”谢青连声应下来。
这点道理她本来也懂。
之所以告诉姑姑,一是因为出于对至亲的信任,二也是有点别的小算盘。
——果然,姑姑听完这些之后,就如她所料把之前谈好的相亲全推了。
自家小姑娘年纪轻轻赚了一千多万,还相什么亲?
她上哪找门当户对的人给她相亲去?
趁着过年,谢青写完了新文大纲,文名起得很文艺,叫《那年春光下》。
大纲不长,她自己打了一份电子版,发给陆诚。顺便抄送给魏萍、吴敏,还有几位诚书文化的编辑。
年初八,大家一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开会讨论她的大纲。
彼时谢青还在悠哉哉地休假,打算过完元宵再回北京,会上魏萍犹豫了一会儿,道:“谢小姐不在,我直说了啊……”
陆诚凝视着手里那页a4纸,点头:“嗯。”
魏萍说:“我不质疑她对文章的掌控能力,但是我觉得这篇文……真的不行。”
两位参会的编辑附和着点头。
陆诚抬了下眼皮:“怎么说?”
“就是……它不适合网文环境。”魏萍神情复杂,“太深沉了。”
她跟谢青说校园文的时候,意思是让她写一篇甜文。
很多年前校园文红过一波,那时流行的是青春疼痛。但近两年市场不一样了,甜文当道,成绩好的校园文大多具有几大特质:甜、宠、轻松、故事简单、能让读者追忆青春。
可从谢青这个大纲来看……
不光是不甜,它甚至不是青春疼痛,而是非常真实的现实题材。
读者想看的是少男少女的青春洋溢,和虽然得不到支持但单纯不掺杂的懵懂爱情。
可在她的大纲里有的,是学习压力、校园霸凌,青春期的茫然痛苦,还有主角并不幸福的家庭。
“这都不是个言情啊。”魏萍摇着头,“《诉风月》虽然也可以不归类为言情,但至少还有爱情在里面,而且玄幻题材本身热血大气,感情线少一点无伤大雅。”
校园题材不一样,奔着甜文来的读者,谁想看你写校园霸凌?
陆诚凝视手里的大纲,沉吟不语。
魏萍的分析是对的,站在网文市场的角度考虑,这篇文不可能受欢迎。
但是,他不想毙了她的设定。
或者说,他没勇气毙了她这个设定。
他在想,做出这样的设定,会不会跟她自己的成长经历有关。
他其实早就在好奇她的经历了。她比他小几岁,但行事风格比他更干脆,说一句断舍离,就能无情地一断到底。
绮文带给她的打击很大,但这种性格,不像是因为一次受挫就能形成的。
如果这份设定真的是出于她的成长经历,她把它这样写出来,说明她对此有倾诉欲,哪怕她在生活中对此只字不提。
写作者常是这样的,因为有写作这一倾诉口,许多人都会把负面情绪落在笔头上,以各式各样或相关或不相关的文字宣泄内心。他出国留学之初就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环境的突然变化让他不太适应,他那阵子疯狂写英文诗。
若她这份大纲也是出于这样的原因,他不能不让她写。
但矛盾的是,他也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写一篇扑街的作品,让她浪费几个月的时间。
他浪费得起,她浪费不起。几个月的时长会让她的热度下降很多,可她还有一场舆论战要打。
良久的沉吟,陆诚开口:“等她回来,我跟她谈谈吧。”
在她回来之前,他也要想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和去年一样,谢青正月十六回到北京,休息了一下午,正月十七去诚书开始写稿。
陆诚听说她来了,直接拿着大纲进了她的办公室。二人半个多月没见,对视的瞬间都下意识地笑了下,而后谢青问:“有事吗?”
陆诚拿着大纲坐到沙发上:“跟你聊一下新文。”
谢青哦了声,便也坐过去。
来之前,陆诚已经深思过好几遍怎么跟她说,但当下,他还是犹豫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