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城的夏天酷热,她一般都喜欢穿裙子,第一天坐他车没经验,半身裙下露出两截小腿细细白白的,陈勤森瞥见了,嘴角一哂也不说话。
出村有一段路是下坡,他骑得很快,邹茵就忍不住往下滑,整个人情不由衷地贴过去。闻见他身上一抹淡淡的男性香水,好闻又带着原始的蛊惑。彼时邹茵才发现有多尴尬,叫他半路上停下来,说要换个姿势。
换了侧坐也照样坐不稳,又还是往下贴。马路边上,邹茵脸上带着红云:“陈勤森,你骑慢点不可以吗?风吹得我眼睛都看不见。”
陈勤森便讽弄地挑起他好看的眉:“骑快骑慢,还不都要蹭老子的裤-头?是想看屌就直说。”言罢,抓过她的手在他腰肌上环住。那辆车似乎是专为情侣而设计,环住了腰倒是坐稳了,他后面也没再调侃她。
他们谁也不提那天在网吧里的事。
每天早上七点20出发,因为不堵车,骑得快,七点五十不到就到校门口了。叫邹茵陪着吃早点。他早上应该只洗漱了一下就出来,穿得很随意,人本鞋,短裤,休闲散漫。邹茵坐在他对面,就有不少路过的同年段同学往这边看,好奇他们两个的关系。
到下午四点二十分准时在校门口等她,看见她走出来,就闪两下前面的车灯。
一张脸虽是十分英俊,但邪劲儿也是不掩,身边的同学便会表情诡昧起来,笑着和她说拜拜。邹茵在学校里是广播员,成绩好,人缘好,形象一直都很正,这时候的她脚步就不自禁有些尴尬。
陈勤森通常不会立刻就回去,在送她的第三天开始,他就按捺不住半路上拐去桌球厅了。在东圃路的拐角处刹车,然后叫邹茵:“你进来等我几盘,很快就好。”
这一带什么路子的人都有,邹茵也不敢一个人等在外面,就只好硬着头皮跟他走进去。
还算大的一个桌球厅,里面谩笑声伴着打球的嗑嗑响。那些人看见他进来,就招呼他过去押钱打球。
邹茵坐在角落的空桌旁,干等在那里,唇红齿白的,像一朵夏日百合。但他们对她一点儿也不显意外,就好像事前打过招呼一样,并没人问邹茵是陈勤森的什么关系。邹茵猜,他大概之前一定带过不少,所以都见惯不怪了。
不过他们对她的态度倒是明显正经许多,常在陈勤森上桌打球之际来找她说话。
他们会看向陈勤森说:“少保哥球技一流,上次斗球赛,附近十几个场子都来了人。六十多桌,少保哥一个人独战群雄,很多女孩子兴奋得尖叫,那个场面你是没看到,很风光!”
“那当然,后面避-孕套也少不了多要一打……”旁的人插嘴捣蛋,被他煽了一脑瓜:“闭嘴,叫你胡说什么了!”
陈勤森在那边自顾自打球,浓眉之下的长眸瞄着球棒,显得十分专注。听到这里,就会抬起头问邹茵:“要不要喝果汁?想喝什么自己去拿,别光听他们乱讲。”
彼时眼睛里除了一贯的桀骜,还有点柔和的情愫。
陈少保什么时候讨好过女人啊?
旁的便起哄起来:“才刚开始就护得这么紧。人家都是女管男,到你这里倒着来,说几句话都不舍得。”
陈勤森勾勾嘴角,也不解释一句。周遭围着他看球的女孩子,便向邹茵抛来酸羡的目光。
这时候邹茵就会催他走了。
通常打半个小时就回村,差不多到近六点的光景,路上有人看到打招呼:“少保又接邹茵回来了。”
他就轻点下巴,踩住脚下的摩托打转方向。
那段时间村宗族里组织修路,祠堂每天都有做饭,陈太太张氏这边也懒得开灶了,干脆叫人去打几份回来。陈勤森的车一般在陈宅里停下,反正两个孩子一道回来,张氏也就为他们提早备了晚餐,就在陈家主宅的一楼饭厅里,陈勤森一份,邹茵一份。
陈家的饭厅装饰得厚朴奢华,邹茵尚不习惯,陈勤森时有提醒她:“叉子不在那边,要什么我来给你拿。”
张氏和朋友在外面沙发上比对衣料,听着里头静悄悄的用餐,别家的太太就会说:“阿森最近都回来吃饭呀,很准时。”
张氏答:“是,以前不到半夜是看不到人的。”
别家太太:“有些男孩子不着家,找个会管的女孩子就规矩了。”
邹茵每每坐在里头,听了就想解释点什么。
但都找不到机会开口,张氏很即时地就把话略过:“哪里,也就是最近刚好有事而已,过段时间还不是老样子?”
第六章
水头村的人私下都说,陈家接掌钥匙的少奶奶很可能就是邹茵了。
大家对此是有些意外的,邹茵这丫头读书上进,乖巧又懂事,眼看就要考大学生。陈家钱财堆成山,大少爷陈勤森长得虽也英俊潇洒,将来继承了老太爷的衣钵,就是再浑也浑不到哪里去。可是两个八字一合不相配啊,一定有一个强了另一个就得弱,不能相辅相成,像陈家这样的旺门大户,对这个可是十分讲究的。观望,观望。
一个周二的上午,课间20分钟邹茵在走廊上和几个女生说笑。
那段时间流行扎冲天辫,就是把长发绾到头顶,然后用一个十厘米长的发圈包住,宛如天龙八部里李莫愁的道姑头。邹茵头发不够长,正在帮另一个同学扎,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发圈似乎被什么一撩,飞到了地上。她下意识蹲下去捡,然后一只紫色细高跟凉鞋却踩了上来。
趾甲涂着诱人的红,碾着发圈问:“你就是邹糖糖?蹲着做什么,被陈少保上到直不起腰了?”
邹茵抬头,看到一个涂着鲜艳口红的女孩子。陈勤森二十二岁,她看起来比他小一两岁,长直发洋洋洒洒地垂到腰,穿着亮金片的上衣,下面搭包臀牛仔裤,把身段包裹得风韵俏媚。
邹茵手一顿,便站起来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呵,我是谁你去问他呀?”那个女孩子抿了下殷红的樱桃小口,酸妒地盯着邹茵笑:
“听说过人生的第一次吗?一个男人之于女人的初次。哦,我忘了,陈少保最近洗心革面,清汤寡水的,肯定是还沉迷在和你的热烈吧。所以你就自认为可以用这种正房的口气和我说话了?要不要我告诉你,我还记着他最初的那个有多生涩,那时你恐怕还不知道什么叫月经初-潮。”
暑假高中部的补习只有他们这个年段,她的声音扬起来,一时很多同学都围拢了过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邹茵不自觉眉头凝起。
那个女孩子瞥了众人一眼,反倒笑得越发闲适:“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记住,他从前不是你,现在即便独宠你,将来也还会再有别人。你别太得意忘形。”
说完就把发圈捡起来,扔进邹茵怀里,然后扭着屁股走了。
大家纷纷唏嘘地看着这一幕,因为都知道三年二班的邹茵最近和一个社会青年走得比较近,那个男的长得挺帅气,每天下午在校门口接她,早上又送她回学校。邹茵站在人群里如芒在背。
那个女孩子叫黄瑶,是另一个村的,从初二起就开始喜欢陈勤森,即便陈勤森第一任女朋友期间,她也没停止过观望。只是陈勤森一直对此视若无睹。后来在陈勤森失恋郁闷之际,有一回喝多了酒,她就趁着酒后乱-性,和他发生了关系。
但陈勤森那会儿醉的什么似的,醒来根本什么都忘了。而且黄瑶也并非第一次。后来陈勤森送了黄瑶一个镶钻的小金表,但没有和黄瑶有其他后续。这些年陈勤森一直风流做派,身边桃花从没断过,黄瑶即便不甘心,又还是跟了两个男朋友。
她就是看不过陈勤森突然对一个女人开始专一,而且这种专一还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他带着邹糖糖,是见过父母见过老太爷的,陈太太喜欢她,老爷子还偏袒她。因此黄瑶妒火中生的,定要跑来邹茵跟前亲眼见识一下。
邹茵在此前,尽管已经间接听过陈勤森的不少事,但真的亲耳听到那些形容,怎么心里还是乱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