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靖傅平带着士兵扈卫前后。
傅榭背着韩璎沿小路往南而去,闪过一个林子,前方山麓上便现出了一排排的灯光来——傅榭的这座别业建在雁鸣山南麓的山峦之间,山影沉沉树木隐隐间灯火闪烁,别业留守的人已经点着灯火等待着主人到来了。
进了三重院子之后,傅榭这才放下了韩璎,道:“今晚我们住在这里吧!”
韩璎抬头去看傅榭,见他背着自己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却依旧若无其事的样子,连汗都不曾出,不由有些纳罕。
早有留守别业的婢女掀开了正房的锦帘,傅榭握着韩璎的手走了进去。
韩璎一进去,便觉得一股暖风扑面而来,中间夹杂着青竹的清香。
她不由似笑非笑看向傅榭——屋子里这么暖和,可见不管是地龙还是熏笼,怕都是下午时就生上了。看来傅榭早就有心带她过来了!
傅榭那点小心思被韩璎看透,脸悄悄透出一层红晕来,却厚着脸皮装作没看到韩璎的表情,避开韩璎的视线强作镇定在锦榻的东边坐了下来。
韩璎见他脸都红了,便也不揭穿,在锦榻的西边坐了下来。
傅平在外面廊下候着,洗春指挥着侍女服侍傅榭和韩璎净手。
留守在别业的侍女开始奉上热茶,又上了点心。
韩璎净罢手,拭去水珠之后看向黄花梨小炕桌上摆的热茶和点心。
茶是上好的普洱,点心也都是极为精致的点心——全是她素来爱吃的。
韩璎更加肯定今日之事是傅榭提前计划好的。
她心中暗笑,从缠丝白玛瑙碟子里拈了一块绿豆沙馅的山药糕慢慢吃了,一边吃一边瞟了傅榭一眼,见傅榭正襟危坐,俊俏的脸一丝表情也没有,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便知他比自己更紧张,不由低头抿嘴而笑。
傅榭那点怀春少年之心她能够体会,只是想到如此深沉的傅榭在男女之事上如此稚嫩,她心里就又是欢喜,又是好笑,又有一些怜惜……
此时夜已深沉,外面寒风怒号,夹杂着山泉在冰下缓缓流动的潺潺声,似是近在耳畔,又似远在天边。
傅榭端坐在那里,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所有的一切都看不到,只能闻到韩璎身上淡淡的清甜体味……
韩璎吃了几块点心后,见傅榭还在发呆,便给洗春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退下。
洗春离开之后,韩璎便娇声道:“哥哥,我渴了!”她慢慢悠悠吃了好几块点心,可不是该渴了?
傅榭“嗯”了一声,拿了一个五彩小盖盅烫了烫,斟了半盅普洱。
见韩璎凑了过来,根本没用手去接的打算,傅榭便起身端着茶盅凑到她唇边喂她喝茶。
韩璎的嫣红丰润,傅榭喂她喝茶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触到了,直觉温暖柔软,他心中的理智之弦瞬间断裂。
守在锦帘外的洗春听到房内隐隐传出一声脆响,似是瓷器在青石地平上摔碎的声音,正要掀帘进去收拾,却被另一侧侍立的傅平拦住了。
傅平近乎耳语道:“不要进去。”
洗春慢慢退了回去,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不禁瞟了傅平一眼,见他右手按在腰间挂着的长刀之上,双目炯炯看着前方,并没有别的表情,便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锦帘内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
韩璎软软地倚在傅榭怀中,脸贴在傅榭脸上,半晌没有出声。她能够感受到傅榭此刻正箭在弦上。
傅榭闭着眼睛,紧紧抱着韩璎柔软的身子,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韩璎一向怕疼,被傅榭抱得有些难受,便推了推他:“哥哥,太紧了!”
傅榭听到这个“紧”字,一下子想到了那本书中出现这个字的地方,当下血脉贲张,立刻翻身把韩璎压在了下面。
大约两刻钟之后,韩璎唤洗春进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洗春进去之后,一边收拾青石地平上的碎瓷片,一边貌似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家姑娘倚在黄花梨小炕桌上,正低着头端着一个五彩小盖盅在品茶,衣裙甚是整齐;而姑爷不在堂屋,大概去了卧室。
收拾茶具的时候,洗春发现碧瓷攒盒里多了半盒子残茶,茶液里还浸着一方丝帕,不由一愣——攒盒是用来装姑娘嗑的果壳,她记得这里面原是空的。
韩璎见洗春盯着那个碧瓷攒盒,脸顿时涨得通红,忙忙道:“快把这个攒盒扔了去!”
洗春有些迟疑:“这攒盒好好的……”
韩璎似是有些不耐烦:“让你扔就扔!”
见洗春拿着攒盒要出去,她忙又加了一句:“里面的东西都倒了,把攒盒砸碎再扔!”
洗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端了那个碧瓷攒盒出去了。
待洗春再进来,却发现姑爷已经出来了。
她眼尖地发现姑爷已经换了衣物——洗春记得姑爷来的时候穿的是藏青骑装,如今不但去了发上金冠,而且换了件玉白色的宽松袍子,神态从容,俊秀雅致犹如谪仙。
傅榭又给韩璎斟茶的时候,洗春发现不过一会儿工夫,姑爷连他里面的中单也换了——原先是件镶黑边的白罗中单,如今换了件没有镶边的白绫中单……
洗春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了,进了东边姑娘的卧室铺床收拾,预备侍候姑娘洗了澡睡下。
傅平自去铺设东厢房傅榭的卧室。
洗完澡出来,韩璎靠在东墙边上的熏笼上晾干长发。
她有一头乌黑长发,如今长及臀下,每次洗完澡都得晾好一阵子才能干透。
洗春立在一侧,正拿着盛香料的小掐丝盒子,专心地往熏笼里投香饼。
这个香饼很特殊,并不是常见的那些檀香芸香降香,闻着无味,可是放到熏笼里之后被炭一烤,就会散发出淡淡的竹子的清香,就像竹子被锯断之后断面上发出的味道,很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