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潜意识中笃信这一点,她如何会这般毫不犹豫地畅所欲言?
邵箐安抚他一番,又低低劝道:“夫君,不要杀寇家人好不好?”
“寇家与我们有救命之恩,若是因莫须有的罪名杀之,那不是和他们相类了吗?”
她仰脸看他:“我们不要和他们一样好不好?”
魏景面露迟疑,他猜疑寇家之心未改,且也不打算让自己未死的消息漏出去,然邵箐此刻面露希冀,他却不想让她失望。
“那我们把这姓袁的和寇家人都带上,若发现有不妥之处,我当杀之。”
最终他如此说。
邵箐未再提出反对意见,她不愿意再逼迫魏景了,且她本人也不是圣母,若寇家人想以透露他们消息获取利益,对不起,那只能恩义两消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那好,我听你的。”
……
一场激烈的争执过后,并未让二人心生隔阂,反而多了些体谅和怜惜。
“夫君,那我们如何带着寇家人?”人家有手有脚有主意,怎么也得想个能说服人的说法吧?
邵箐额际的磕伤还没好全,情绪剧烈爆发哭过,脑筋一跳一跳地疼着,她有些眼晕,说话间忍不住阖了阖目。
“此事容易。”
带人实际并不比一剑杀了难多少,反倒是邵箐这模样看着魏景皱了皱眉,他拉她到床畔按躺下,伸出指尖触了触她的额际。
鬓角那块淤青每天搽药揉按,现在已从暗青带黑蓝的硬硬一块变成柔软紫红色,是在好转的,但过程难免扩散成更大一块,看着却颇吓人。
魏景蹙了蹙眉。
他拿起枕边的白瓷瓶子,将里头褐色的药酒倒在掌心,按在她的伤处,微微发力揉按。
这淤伤开头很疼,邵箐搽药但并不敢让他上手揉按,过得二日才渐好些,如今揉着还有些疼,但已完全属于可接受范围内。
她闭着眼,让他均匀地揉着。
既然他说带人容易,那就交给他了,邵箐遂不再搭理此事。掌心暖热的温度伴随药力渗透,一跳一跳的痛感逐渐平息,她微微蹙起的眉心彻底松开。
……
二人都没太在意带人之事,只不过,却没想到事情比想象中还要更容易些。
邵箐头不疼了,不过眼睛还红红的,她拧了帕子给冷敷,敷了好几回,感觉差不多了,没镜子,她便问魏景。
魏景刚点了点头,便听见一阵脚步声从正房而来。
紧接着,西厢房门被扣响。
是寇玄。
魏景微咪着眼瞥向房门,须臾神色如常,将对方请进来。
“不知寇兄有何事?”
双方见过礼,魏景询问,神情举止丝毫未见不妥,邵箐松了口气,遂安静立在边上旁观。
“家门逢难,如今却是不得不夤夜奔逃。”
寇玄长叹一声,将前事说了一遍,又劝魏景:“愧对杨兄弟了,此地已不安生,只怕你二人也得趁早离开,以免被我等拖累。”
诚恳陈明个中厉害,并作出最恰当体贴的建议,最后,寇玄问道:“杨兄弟腿伤可还有碍?我家有驴车,不若今夜先和我等一起离开合乡,日后再作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本来是一个赤诚热血的爱国爱民好青年,经历了血的教训走向极端了,给他时间吧,让他在女主的劝阻下找回本心。
第16章
寇玄面带歉意,态度诚恳,提议非常妥帖,却不显得热情过了分。
魏景笑了笑:“甚好,劳寇兄为我夫妇费心了。”
他接着又说:“不瞒寇兄,即便无今日之事,原我二人也该上路了。我此来西南,乃为赴任,即便遇匪带伤,也不敢逾期。”
赴任?
邵箐忍不住看了他一看,不过她并未多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寇玄。
寇玄也是诧异:“原来杨兄弟竟是官身,寇某眼拙,失敬失敬。不知……”
“不过是一县之令罢了,从中原到到西南,惭愧惭愧。”
以魏景的眼界,县令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西南边陲,县令确实真正的一县之长,军政二权集于一身。譬如巩县,前后两任县令的偏好,直接决定了寇家人的生存空间。
寇玄惊叹:“我早觉杨兄弟非寻常走商,果真年轻有为。”
“寇兄谬赞。”
魏景见差不多了,遂道:“寇兄匆匆携家小离乡,不知可有妥善去处?若无,不妨与我二人同行。”
寇玄逃离的不仅仅是乡土,他还舍弃了差事谋生手段,偏生还带着一大家子人,世道不太平,人生路不熟,想重新安稳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候发现,自家救的人恰好是个赴任县令,邀他一家同行,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