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初次会面,相当之和谐,庄延笑罢,转向上首拱手:“县尊,还有些要紧公务,且容我先退。”
寇玄紧随其后。
庄寇二人十分体贴,看着差不多了,就告退让久别的双方说话。
魏景颔首:“去吧,我今夜设席,届时再畅饮叙话不迟。”
庄延寇玄等很快退下,偏厅只剩下自己人,候着的平嬷嬷就先请了张陈二人的家眷往后头安置。
至于数十青翟卫,魏景随意点了几人留下,余下的吩咐也先一起去,他后面再作安排。
此处空旷,捕掾小吏随时可能出现,并非说话的好地方,魏景站起往外行去,众人紧随其后。
至外书房,他率先推门而进。
季桓四人跟随,至于剩下的几名青翟卫,十分熟练地分散在门前屋后站定,无声守卫。
……
季桓四人一边打量四周环境,一边随主公前行,他们此行要避人说话的,见入外书房也不诧异,然诧异的是,这主公的外书房内,竟还有一名年轻女子。
隔扇门推开,季桓前脚跨入,余光竟见一青衣女子端坐于案后,正垂眸提笔,书写些什么。
登时他就是一愣。
男人的外书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心脏部位,任何人等都不可轻进的。他的主公什么身份?从前无故接近者一律立斩的。
想起魏景那句“敬她如敬我”。这,这难道是主母?王妃?
果然,那青衣女子听得门响,抬起头来,笑道:“夫君。”
绿鬓如云,肤白貌美,一双杏仁大眼水盈盈的眨了一下,盛满了笑意。
她站起要迎,魏景却已几步大步行至书案后,“嗯”地应了一声,垂目看对方,余光瞥见书案上的公文,他皱了皱眉:“不是说歇歇再处理的么?”
少府掌一县财用,邵箐目前主职是这个,但由于人手太短缺,她还兼理了县丞一部分工作,处理各种文书,很忙。
她忙碌但充实,很乐在其中,魏景纵容她但不愿意她太累了,刚才出门时,他嘱咐她入内室躺躺闭目养神,不想这么一会功夫她就起来了。
邵箐笑:“我不累呀,我刚起的。”
这工作强度还行,年轻精力充沛嘛,她笑盈盈,魏景无奈,只好道:“下回不可如此。”
二人就这么低声说了几句话,时间很短,却不知后面的四人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头一个惊异的是,邵箐居然直接坐了书房主位,而魏景见了竟全无异色。
后一个更惊异的,是魏景就这一小会的气场变化。
冷冽,转为温和。
要说魏景,从前健如骄阳,英姿飒爽,屹立于北境,如山岳般凛然风雨不侵。
这次再相见,凛然依旧,热忱却再也不见,如陡坠深渊百丈寒冰,冷肃而漠然。
究其原因,当然是半年前的一场惊变。
张雍等人乍见如何心酸愤慨且先不提,让他们惊异的是,在甫见邵箐那一刻,魏景通身冷冽如遇春风般,瞬间冰雪消融变得和缓,低声说话时还语带关切。
四人对视一眼,本因魏景嘱咐已很郑重,如今更提了几分。
“标下(在下)见过夫人。”
四人同时恭敬见礼,至于王妃什么的,这称呼同样不适合再提。
“诸位无需多礼,快快请起罢。”
邵箐微笑致意,面前四人如她意料一般,俱是出众之士,叫起后她也不急着深入了解,而是坐一边去,将书案后的主位让回给魏景。
魏景吩咐众人落座,道:“有话畅所欲言即可。”
意思是,不需因邵箐在场心有顾忌。
接下来要议论何事,张雍等人心知肚明,闻言再度惊讶,但好在有方才打底,倒接受得很快。
敛了敛心神,季桓道:“主公,也不知如今中原情况如何了?二皇子登基已有半年,只怕……”
此言一出,他和张雍三人皆面色凝重,
自叛离北军后,他们领着青翟卫日夜兼程寻找魏景,中原诸事再也顾不上。另一个,从前的消息渠道也统统不敢用,仅凭沿途所见所闻,对朝廷现状已不再清楚。
想来也不会好的。
先帝所作所为再如何让人诟病,他的身份却是君,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而二皇子乃新封太子,上位名正言顺,无任何可质询之处。
半年时间,足以让他将朝堂内外清洗干净,关键位置都换上自己的心腹。
然大楚再如何强弩之末,那好歹也是个庞然大物,魏景劫后余生,要撼动它却不是件易事。
季桓四人既然决意南下追随魏景,就已经将自己放在后者同一立场上,伺机反扑乃至推翻大楚,此乃必然之事。
终于与主公汇合,此事就该立即提上日程。
前景不易,诸人皆一脸肃然。
“你们无需担忧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