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赞同:“朝廷筹措粮草颇费力,高贲确实不得不出。”
中原多年来天灾人祸频发,粮食产量每况愈下,偏中央对地方约束力渐弱,难以征集。益州却刚好相反,封闭灾祸并不波及,土地肥沃资源丰富,物阜民丰。
论资源消耗,朝廷绝对拼不过魏景。
他耐心等着,这段时间内,最重要的是严密把守门户,不让对方窥得半分空隙。
结果很成功。
魏景将视线投向长案上的地域图:“接下来一战,朝廷必得我军正面交锋。”
而损耗了十数万精兵的高贲,无论如何也得让诸侯联军上战场了。
魏景久候的破敌战机,已至。
韩熙陈琦等人互相对视,面露喜色,张雍一拍身前长案:“他娘的,这群孙子好歹冒头,终于能痛痛快快打一场了!”
这个粗鲁的,季桓无奈摇头,也不理,拱手道:“主公,诸侯联军所在,正是破敌关键。”
以这诸侯联军作为突破口,这联军可是足有十几万,一旦大乱,不可避免将大大影响敌军全军。
敌军一乱,我军趁势猛攻,上风一占,再难反转。
目前第一个难题是,如何在战前,准确推断诸侯联军的站位。
季桓看向魏景,后者已久久注视地域图,须臾食指在其中一处一点,一划:“高贲,必将诸侯联军放在右翼中后部。”
其实对于魏景来说,最难的还不是推测位置。
高贲此人,曾在他帐下听命足有五年之久,魏景对征战风格和排兵布阵手法都颇熟悉。高贲为人最谨慎,不用怀疑,他左思右想过后,还是会将软肋放在最安全的位置。
两军如今隔荆水和桐川对峙,荆水在右,战场必然在左边的桐川。桐川边缘山丘起伏,中间却十分平坦,也很适宜当战场。
朝廷联军列阵的东边,唯有右翼中后部是最安全的。此处毗邻的山丘矮且林木稀疏,根本藏不了多少兵。魏景就算战前预料到了,想遣军潜藏其中,待开战作为奇兵伺机突袭,也不行。
地利在敌军一方,就算推测到了位置,他们还是无从下手。
张雍“哎”一声,季桓眉心紧蹙,其余人也如是,帐内气氛一下子就沉凝下来了。
“或许,我们可从内部击破。”
“主公,战时短期内未兴,我们试着先从敌营下手如何?”
魏景和季桓的声音同时响起,话罢,宾主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到同样的东西。
……
每每乱世,诸侯总会在远近势力中放置眼线,不论大小,不论敌友。
市井,乡野,军中,衙署,或者各行各业。也未必多好的身份,比如军中一个小卒,衙门一个力夫,广撒网形式,收集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对方的动向,还有就是预备不时之需。
魏景当然不例外,他如今恰逢了这不时之需。
……
朝廷大营。
诸侯十八万联军的营帐,在左后方,开战以来都没怎么动过,减员是没有的,但低落的士气依旧没能好转多少。
能好转吗?
傻子都知道,被点中出来凑数的,都是诸侯预备着要牺牲的。
虽说从军那一刻起,就是把脑袋别裤腰混饭吃,随时可能丢命,但那和明着被推出来送死能一样吗?
营中好歹管饱,但这饼子吃在嘴里实在没滋没味的。
“听说,不久就要出战了。”先前损了十几万大军,这回他们必定得上场。
这消息已悄悄传开,气氛更加压抑,一个看着不过十四五,尚一脸稚嫩的少年兵卒突然哭道:“我们会不会被放在最前面去?”
齐王勇悍天下闻名,先前就大胜两场了,他们这些并非亲军的,会不会被安排到最前面去当个肉盾诱饵什么的?
少年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呜呜哭着:“呜呜我不想死,我家里还有老母亲,她只剩我一个儿子了,大兄二兄都战死了呜呜……”
这哭声像是瘟疫,几处低低的哭声又起,这一片人人眼眶发红,气氛压抑。
有高贲遣来的军侯闻讯赶来,厉喝道:“谁竟敢胡言乱语?!动摇军心者,立斩不赦!”
少年吓得不敢吭声,但好在周围的人俱沉默,并没人供出他。
找不到人,军侯怒骂几声,最后神色一缓:“诸位放心,高将军视汝等与营中其余兵卒并无二样,不需担忧,诸如诱饵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他环视一圈:“你们都放心。”
事实上,这军侯的特意安抚并未让人放心多少,反而这边的动静,加速了小道消息的传播。
像病毒一样,短短两日,悄悄在十八万诸侯联军中蔓延开来。
接着又有一种言论出现。
“若真如此,不如偷偷逃了回家,还能侥幸得一命。”
“朝廷和我们府君面和心不和,追查不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