辎重兵后勤兵早已抵达,魏景一声令下原地扎营,割草伐木,很快就支起一顶顶的营帐,军士们分两拨轮流用膳歇息。
只山腰上的安王残军,就没这么安逸了。
所有军备俱已丢下,没有营帐,疲惫不堪的军士们只能在岩石或树木底下勉强躲避。雨水冰冷,又饿又累,普通军士瑟瑟发抖,陈昂徐苍等大将不放心,亲自守道口去了。
一种凄怆悲凉的气氛弥漫,远眺山下点点黄光,不少军士面露绝望。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在上头没吃没穿的不用杀都死定了,可突围,又要如何突呢?
有年轻兵卒惊恐哭泣,正在阴着脸踱步的安王闻声,陡然刹住:“扰我军心者!杀无赦!”
立即有亲卫奔出,处置哭泣的兵卒。
再未闻哀声,但安王并未因此好过多少,他如同一困兽,焦躁愤恨,面目狰狞。
穷途末路。
难道,难道他今日正要身死于此?
不,不可以的!
他做低伏小二十载,忍辱偷生,殚精竭虑苦心筹谋,母仇未报,壮志未酬,如何能死?!
安王脸颊抽搐几下,倏地站住:“谨之,你有何策?”
如今只能寄望卫诩能有脱身良策。
卫诩一身玄色长袍,湿透了黏着身体上,少了平时的空灵飘逸,多了遒劲英姿,他端坐在一块尺高的怪岩下,已凝眉沉思良久。
听得安王问,他抬起头来:“孤军被围,无衣无粮,久守不攻自溃。”
坚守孤峰是死定了,但突围的话,卫诩瞥向山下露出星星点点昏黄的营帐,密密麻麻,一眼望不见尽头。
“仲和,若携你突围,我有七成把握可全身而退。”
眼下这恶劣的环境,若说硬寻好处,倒有一个。它不是常规战场,莽莽群山,林木高大植被丰厚,处处都是隐身之地。卫诩本人其实是没多少危险的,凭他的身手,必能顺利脱身。
至于其他人。
卫诩环视一下雨幕下三两挨在一起的残兵,以及远处真肃然镇守道口的陈昂徐苍等将。
还有安王。
安王终究是个武力不强的人,带着这么一个累赘闯千军万马,饶是卫诩,也只有七成把握二人能全身而退。
而除安王的其他人,他就无法保证了,陈昂等大将多少能有生机,但普通兵卒,恐怕十不存一。
“七成?”
这当口,兵败不兵败的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性命,乍闻七成把握,安王心陡然一松。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卫诩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能说出口肯定假不了。
只是七成,还是不够稳妥。
安王正这般想着,就听卫诩道:“齐王之能,不下于我,若非山高林密,把握还要小些。”
他自信,但从不自负。
安王倏地抬头:“谨之,若逆王不在呢?”
什么意思?
魏景怎么可能不在?
卫诩诧异,只也知安王并不会无的放矢,直接了当表示:“齐王不在,我有十足把握携你脱身。”
“好!”
安王霍地站起:“去把傅沛押过来!”
伏击魏景,他还备了一套诱敌激敌的备用计划,因此把傅沛也带上了。后续激战,由于傅沛很可能可充任一个最后护身符的角色,所以倒没丢下。
听说押傅沛,卫诩挑眉:“你……”
靠傅沛让魏景后退?
不可能的。
那么,傅沛能牵扯的就只有孟氏母女了。
孟氏母女,身处魏景的大后方平城。
平城有不少益州上层人物,其中最重要的,且孟氏母女能够上,又于魏景联系最紧密的,那就只有一人。
卫诩心念一转:“齐王妃?邵氏?”
“没错!”
安王断言:“逆王极看重他这王妃,若邵氏有险,他必离营折返平城。”
邵氏能有这么大的作用吗?
卫诩对此先不评价,他拧眉:“你如今即便有何计策,只怕也迟了吧?”
重重围困,如何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