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早已睡熟,粉唇微微嘟起,睡得毫无防备。杨复蹲身将她放在草堆上,一抬眸便对上杨廷复杂的目光。
他看向两人,欲言又止:“四兄,你……”
☆、第十六日
杨廷有些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印象中四兄一直是平淡如水,有如瑶林玉树,不轻易对人表现出关怀。可如今,他竟肯背着一个小丫鬟走雪路?
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杨廷震惊地合不拢嘴,“这才是四兄不留在京城过年,一意要移居别院的原因?”
“同她无关。”杨复安置好淼淼后,坐在一旁面无微澜,“她身上受了伤,没法走路。昨日是她救了我,我不能置之不理。”
杨廷面容有所缓和,四兄说的有道理,忘恩负义这等事,素来是他们所不齿的。可真的只有恩情而已吗?他看了眼睡意正酣的小丫鬟,她对四兄的爱慕早就表露无遗,只消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四兄如何招架得住?
这场雪崩来得毫无预兆,秦朝秦暮不知下落,至今未归。杨廷清除了洞口的石块,他没杨复那么幸运,附近没有掩埋的动物,至今仍未果腹。
杨廷起身,正欲再次到外头搜寻一番,便见远处二人相互扶持而来。看清二人模样,原来是消失整夜的秦暮和秦朝,他们还拖着一头断气的幼鹿。两人一看便是被风雪摧残过,形容憔悴,步履蹒跚,可比杨复淼淼狼狈得多。
秦朝秦暮跪在杨廷身前,“属下来迟,请七王恕罪。”
被雪掩埋后还能生还,已属不易,还能怎么惩罚?杨廷踅身,“进来说话。”
看样子救助的人今天来不了,他们还得自个儿解决饮食问题。倒不是怕太子存有私心,即便他不肯出动救人,两个皇子丢了不是小事,恐怕已经传到圣人耳中,此次狩猎因他而起,他也得毫发无损地将人全部带回去。
时间早晚罢了,如此一想,杨廷反而放宽心态,吩咐秦朝烤食鹿肉,秦暮想法子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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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中烘烤得暖意融融,更有肉香扑鼻而来,淼淼睡舒服了,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躯,翕动两下长睫毛,懒洋洋地掀开眼睑。入目是几人后背,离她最近的是杨复,对面秦暮秦朝正在分食鹿肉,狼吞虎咽。
淼淼撑起身子,脑子钝钝地转了转,他们何时找到此处的?杨复一直背着她吗?
杨廷吃饱喝足,仰头就着竹筒喝了口水,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小丫鬟坐起,眯眼一笑,“醒了,饿不饿?”
早晨才吃罢兔肉,这会儿倒不大饿,相反一天一夜没碰过水,此刻很有些口渴。她盯着杨廷手里竹筒,抬眸轻声:“我想喝水……”
声音虽小,足以让其他几人听闻动静。许是才睡醒的缘故,小丫鬟看着呆呆的,迷茫的大眼睛很是无助。
杨廷没想许多,伸手便将竹筒递给她,“还有一些,喝吧。”
细数十几位皇子中,他是最没架子的一位。平易近人,谦逊温和。更何况四兄待她不一般,指不定日后这小丫鬟会另他刮目相看,目下亲近一些,并无坏处。
淼淼感激极了,伸手便要去接:“多谢七王。”
奈何半空中被人劫走了,杨复手握着竹筒,根本不看淼淼困惑的目光,将里头的水喝了干净。他面不改色地吩咐秦朝:“多煮一些水来。”
秦朝接过竹筒,起身往洞外走去。
淼淼委屈地唤一声:“王爷……”
她都渴了一天了,只是想喝口水而已,他也要跟她抢!太过分了,淼淼瘪瘪嘴盯着他,脸颊气鼓鼓地。
小丫鬟眼中的埋怨过于明显,杨复偏头,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再等一会儿。”
他都把水喝完了,她也只能继续等了,淼淼还是很不高兴,闷闷不乐地哦一声,重新坐回原处。
竹筒是秦朝身上原本带着的,以备狩猎时七王饮水使用,未料想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煮水的雪取自地下深处,晶莹剔透,这回他煮了大半筒,递到淼淼跟前,“当心烫。”
这丫头看着才十二三,跟个没长大的女娃娃一般,摆在他们几个男人堆里,不由自主地让人想照顾。偏偏她还十分爱笑,一双澄澈妙目微微弯起,像是天上皎洁弦月,轻易便能感染人心。
淼淼捧着竹筒吹了吹,小口小口地抿着,坐在杨复身后安静地喝水,乖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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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秦暮下山探路,奈何山路难行,周围杳无人迹,根本无从下手。傍晚他们无功而返,只能委屈二位皇子在此处迁就一夜。
“属下无用,明日定能寻到下山的路,恳请七王再给属下一天时间。”
两人均一脸倦色,杨廷摆了摆手,“今夜就先将就着……”
杨复眉宇低压,“明日最后一天,必须找到出路。”
四王一向温和,鲜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秦朝秦暮齐声应道:“谨遵王爷吩咐!”
白天尚且能够忍受,夜里山上寒风料峭,呼啸灌入山洞,连燃着火堆都无济于事。淼淼冷得浑身发颤,蜷成一团缩在角落,牙关紧咬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后腰的伤虽然不那么疼了,但手脚有多处擦伤,总归要及时治疗。
混沌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总觉得身后的风好像停了一般,不那么凌冽寒冷了。她抱臂咪呜一声,希望明天就能回到昶园,她好想睡在床上。
第二天秦朝秦暮下山探路时,恰逢遇到太子派来的人马,他们找到四王和七王暂居的洞穴,跪地请罪,恭恭敬敬地将两人送回华峪山园中。淼淼是个小丫鬟,没资格跟四王共乘一骑,秦暮见她孤独可怜,便将她拎到自个儿马上,一并带了回去。
四王和七王失踪整整两日,回去后少不得一拨人关怀慰问。太子亲自在门口相迎,正堂里早已备好毳衣火炉,地龙烧得火热,偏厅布了满满一桌珍馐膳食。待二人入屋,丫鬟端来热茶,饮下几口,体温回暖不少。
太子杨谌歉疚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发生此状况,让二位阿弟受难了。”
杨复道:“二兄无需自责,是我和七弟过于冒失。若不是二兄的人及时找到,恐怕我二人目下仍在雪山上,不得出路。”
这句话说得太子心情畅快,微微一笑请他们到偏厅,“在外两日,想必这会儿早该饿了,我让下人准备了膳食,阿弟们随我来。”
偏厅铺氍毹,龙腾虎跃朱漆屏风围绕,温暖舒适,一解身上疲乏。三人共坐一桌,气氛融洽,更有美酒金樽助兴。一顿饭毕,已是日暮西陲,云蒸霞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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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寒沨院正值酉末,婢仆们担惊受怕两天,白天听闻四王回来的风声,早已将房间打点完毕。准备了热水巾栉,换洗衣物,以备四王随时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