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窒息之后,心头绽放出万千烟火,砰砰砰响彻心扉,轰得她手足无措。强烈的喜悦缓缓流淌进四肢百骸,淼淼攒着衣摆,仰头紧张兮兮地询问:“王爷,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杨复勾唇:“需不需要我写下来,签字画押?”
淼淼摇摇头,许是高兴过了头,反而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往后一转,面前是朱漆直棂门;再往左转,是铜盂架子;拘泥于这方小小天地,反而不知该去向何处,着急得团团转。
杨复双臂一展,将她揽入怀中:“要去哪儿?”
淼淼老实交代:“我想找个地方静静……”
他低笑出声,将怀中娇躯搂得更紧一些。
*
淼淼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人。
她至今都没有缓过来,一直以为高不可攀的那个人,忽然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实在是……实在是,淼淼傻呵呵地抿唇,低头窃喜。她的目的终于达成了,杨复说喜欢她,以后不再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只是这样看着,便让她生出满满幸福感。淼淼捧着茶杯问:“王爷,你当真喜欢我吗?”
短短一刻钟,她已经问了不下数十遍。杨复已经不想再回答,提起吊壶给她添水,“休息够了我们就回去。”
淼淼一饮而尽,忽而想起一事,情急之下呛进喉咙里,咳得双颊通红:“不行,卫泠还……”
杨复眉心一蹙,走到她身旁,轻拍她的肩膀顺气,“急什么?”
好不容易喘气通畅了,她往室内睇去一眼,不无担忧:“我现在不能走,卫泠还没好……我、我不放心。”
又是这句话,这个卫泠究竟有多重要,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割舍不下?
杨复面不改色地坐在她身旁,“那你打算留到何时?”
淼淼很干脆地:“起码等他没事了,能自己走路了!”说罢体贴地朝杨复笑笑,心满意足:“王爷若是等不及了,可以先行离去,不必管我的,天亮了我就自己回去。”
这番言论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他难道是怕这个?若今晚他不来,她是否打算这样过一夜?男未婚女未嫁,第二天传到外人口中,她可有考虑过日后声誉?
杨复可气又可笑,“淼淼,本王知道你关心他,但有些事情,不是你应当做的。”
淼淼偏头,“比如呢?”
杨复凝眸,想起湖畔的光景:“不该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举止亲昵。”
提起这个,淼淼也有话要说。她瘪瘪嘴,到现在一股醋意都没压下去:“那王爷呢?你跟别人在一起,没有如约而至,还把我撇给七王,这就应当做了吗?”
杨复一愣,旋即坦诚道:“此事是我处理不当,日后再不会发生了。”
淼淼才不信,吐了吐舌头刨根问底:“她是谁?王爷为何会跟她在一起,你们说了什么?”
杨复轻笑:“没说什么。”
事实却确实如此,泰半时候是姜阿兰找话题,他偶尔附和两句,全没放在心上。
话音将落,便见淼淼不满地撅起嘴。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方才在湖畔,我已明确拒绝了她,不会再同她有任何瓜葛。”顿了顿,沉静乌瞳凝睇着她,缓声道:“淼淼,你呢?”
淼淼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杨复觑一眼内室:“我说过,不要同他走得太近。”
“可是!”淼淼急了,在她眼里,卫泠跟姜阿兰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人。“卫泠跟我一起长大,我们认识有十几年了!跟你们不一样!”
杨复声音有些冷:“哪里不一样?”
大抵是他的态度太平静,有种暗藏汹涌的味道,让淼淼没来由地恐惧。她抿了下唇,固执地解释:“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房间沉默许久。
外头早已安静下来,街道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人。摊贩商铺忙着收工关门,回家同家人吃元宵,热闹了一天的京城,此刻万籁俱静,平静安详。
唯有室内气氛迫人得紧,淼淼不知说错了话,正在左右为难。她是被杨复逼得急了,才会说出那句话,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她心里,卫泠早已跟亲人一样重要。
半响,只听杨复问道:“那本王呢?”
淼淼倏然抬头,飞快地回答:“王爷是我喜欢的人,很喜欢,很喜欢的!”
总算听到一个像样的回答,杨复揉了揉眉心,为刚才问出口的话头疼。他竟然为这种事斤斤计较,乱了分寸,他真是被这小丫鬟荼毒得不轻。
偏偏还乐在其中。
唇角不知不觉地勾起,杨复找回理智:“我让乐山请郎中来照顾他,天亮之后你跟我回府。你放心,一定不会亏待了他。”
淼淼这才算满意,“那你也不能罚他。”她还记着杨复的话,要杖责卫泠五十。
杨复没有回答她,而是低头咬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
最后的意识,她好像倒在杨复怀中睡着了。淼淼困顿地睁了睁眼,入目是月白色的帷幔,不是王府下人房,也不是卫泠的客房。
她慢吞吞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正欲下床穿鞋,便见窗边站着一人。
杨复负手而立,颀长身姿挺拔如松。他想必一夜未眠,仍是昨天那身衣服,然而一点也不影响美观。黛蓝色长袍将他衬得愈加清隽,迎着朝阳,浑身都沐浴在浅金色的光芒中,朦朦胧胧,恍如神祗。
淼淼怔怔地看痴了,昨夜发生的一幕一幕重放,她咬了咬唇瓣,控制不住地上扬起弧度。
她匆匆穿上鞋袜,蹦蹦跳跳地来到杨复身旁:“王爷。”
杨复收回视线,看到她一笑,抬手压了压她头顶炸起的软毛,“昨晚你睡着了,没有空房,便临时让伙计腾出来一间,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