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一派坦然,“能走动几步,何须如此惊讶?”
那他刚才还……让她扶着……淼淼一口气堵着,得知他竟戏弄自己后,坐起来便跳回池子里,“王爷走吧,我只能留在这里。”
杨复弯身,拾起地上猩红绣鸳鸯戏水肚兜,敛眸折叠整齐,面不改色地塞入袖筒中,“这个本王便留着了。”
淼淼往水下一沉,双臂环于身前,红着脸骂道:“下……”
话未说完,便接触到他含笑双目,虽眉眼温和,但隐含威胁。她没出息地住了口,“那我明天穿什么?”
杨复道:“明日让人重新送来。”
她反抗未果,只得乖乖答应。
“淼淼。”杨复拇指在扶手上婆娑,徐徐问道:“你如何才能变成人?”
☆、第六十六日
要说如何才能变成人,淼淼自个儿也不大清楚,她以往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只会稀里糊涂地混日子。忽然有一日,卫泠变成人身站在她跟前,她才知道原来鲛人还有这本事。
淼淼也曾问过卫泠,但他只简短地解释了几句,听得不甚清楚。总的来说,这本事跟修为有关,更需要机缘,强求不来。
鲛人一族仅有的生存者,统共两人能变成人身,卫泠便是其一。另一个据说常住东海,已有上百年高龄,难以寻得他的踪迹。或许他能知道也不一定,淼淼曾想过去寻他,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目下听闻杨复如此问,她从水里冒出头来,“我知道一个人……也不是人,他应当知道,不过他住在东海,很难找到的。”
杨复掀眸,“东海?”
这么说,是她的同类?
他想了想,应当早该猜到才是。这世上怎么可能只存在她和卫泠两只鲛人,大抵还有其他同类,分散在不同的水域。只不过委实太稀奇,若是两个月前,他想都不会想到世上还有鲛人存在。
本以为那只存在于传言神话中,未料想还真有,并且其中一只,就在他家浴池里面。
淼淼点头,不甚肯定,“具体在东海哪儿,我也不大清楚。卫泠似乎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可以问问。”
说着握住脖子上的血石,似在犹豫。
卫泠走之前她才说过大话,说日后都不需要他的帮助,眼瞅着还没到一天,她就食言了。
那块血石挂在她胸口,红得晶莹剔透,搁在她雪白的皮肤前分外显眼。她时常戴着这东西,杨复只知道是卫泠送的,对于有何功能倒真不知晓。
见她握在手中,慢声问道:“你要如何问?”
淼淼抿唇一笑,满是炫耀口吻,“你肯定想不到,这块血石的用处可大了。能让我随时联系到卫泠。”
杨复眯眸,低沉而蛊惑地“哦”一声。
不过淼淼是不会在他跟前使用的,她故意钻进水中,得意地在水下游了一圈。水面银光粼粼,透明的薄带随着她动作摆动沉浮,她身段灵活,自由自在,似乎这一方水池,根本不足以困住她。
小半刻,水面哗啦一声,淼淼探出水面,“王爷怎么还不走?”
她等着他走了,好问卫泠那个鲛人的下落呢。可是他一直在池边坐着,根本没有挪动的迹象,她终于忍不住潜出水询问。
杨复不答反问:“你今晚便一直在这里?”
淼淼不以为然,“是啊,这有什么?以前我在海棠园后面,还偷偷睡过一觉呢。”
海棠园位置偏僻,若不是此前指派她去打理,杨复根本不会前往那处。这会儿听她一说才想起来,海棠园后面确实有一处荒败之地,深处有一泉池,与外界想通,水质尚且清澈。
原来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无数次变回原来的模样,可惜他没有一次察觉。
杨复转动轮椅,面不改色道:“本王今晚留宿此处。”
淼淼一诧,往水边游去,一双嫩白藕臂撑着池边,“这里连床都没有,王爷双腿又不便,为何要留在这里?”
沐室外室有置备好的衣服,杨复没有回答,转入十二扇竹韵常青折屏后方。不多时他再出来已是穿戴整齐,湿法披散在肩后,重新回到浴池边缘。
淼淼还在水里畅游,想到方才脸红心跳的举动,便禁不住捧着脸颊,越想越觉羞人。一抬头便见杨复正在边上,登时赫住,“王、王爷怎么又回来了?”
外面天色不早,夜幕已深,没有他的吩咐,在外面守着的丫鬟都不敢过来问话。
但自打王爷与淼淼女郎进去,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王爷洗浴要这么久吗?她们距离远,听不得半点声音,总归不大放心,万一王爷在里头出了什么好歹,她们可担待不起。
是以面面相觑后,决心来到沐室门口,轻轻叩响门板,“王爷,可否需要婢子入内伺候?”
许久,室内才传来一声,“不必,都下去。”
她二人虽疑惑,但听王爷声音无恙,才放下心。
正待离去时,听另外吩咐道:“准备一张薄褥,放在门口即可。”
王爷这是……要打算在里头过夜?丫鬟不解地应下,转身离去,少顷抱着一张兽皮褥子重新叩门。直棂门从里面打开,只见王爷坐在轮椅上,身上披着月白长袍,里面仅着中单,一副才洗浴过的模样,清冷疏离,因腿伤未愈,病态中透着几许懒怠,小丫鬟直看得呆了。
直到杨复微微蹙眉,她才如梦初醒,把褥子交到他手上,“这是王爷要的,若是无事,婢子这就退下。”
他低嗯一声,“退下吧。”
关上门后,那位那丫鬟才发觉不对劲。虽然只一眼,但是透过折屏依稀能看到里面人影,难道王爷正同淼淼女郎一块洗浴?
鸳鸯浴这三个字在脑海里蹦跶,她惊讶地掩唇,接着想了想,以王爷对淼淼女郎的宠爱程度,洗鸳鸯浴实在没什么可惊讶的。奇怪的是王爷如此淡雅的人,原来也有这等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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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眼见着他拿了褥子回来,明摆着是要过夜的打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有伤在身,为何不回屋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