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有些吃惊,“我只听人说过,却没有想到……”她是在船上才认识了林小碗的。对于林小碗最开始的认知就是那个传说中把左容迷得神魂颠倒的人,如今听到小童说起林小碗的过往事迹心中对她更是多了一些佩服。
她看着一旁神色平静,动作利索做事的林小碗,第一次真真刚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似乎除了外貌之外很平凡的女子一点都不平凡。
这些日子罗氏再也没有出现,让本来提心吊胆的小玉渐渐放松了下来,加上做事勤快她很快就获得了众人的喜欢。像这种趁着空闲帮林小碗做泡椒凤爪的事情,最起码大厨和厨娘都是没有机会沾手的。这代表着的是一种秘方,同时也是林小碗对她的信任。
小玉很是珍惜这样的机会,不止努力学习着这些东西,更是努力表现。
“梁大哥和卫大哥都喜欢吃辣口的东西,真可惜左先生竟然不怎么能吃辣。”林童一边帮忙一边跟林小碗闲话家常,等到前面忙碌起来小玉离开了,她这才看向林小碗,低声道:“哥哥快到京城了吧?”
“按照上次收到的信,估计到月底就会到了。”林小碗笑着摸了摸林童的脑袋,“想他了?”
“有点,一别两年,我都有些不记得哥哥是什么样子了。”林童低声说,半响才又低声问道:“左先生是去查林家坳的事情了,对吗?”她说着凑到了林小碗的身边,“他不相信我们说的吗?”
“他相信,所以才要去查啊。”林小碗把东西收拾好,过去一边洗手一边低声道:“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说了就可以下定论的,必须要要证据才行。”
有关马城和冯贤成,林小碗这些日子想了许多,而透过左容之前给今上“送上”废太子遗书的事情,她隐隐约约有了新的想法。只简单地杀了他们,其实还算是便宜了他们。毕竟,就算是他们死了,周家、左家,还有林家坳里上百口的人也不会活过来。特别是含冤而死的那些人,难道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若是林梧真的是他们所猜测的身份,或者是林梧被有些人当成了那个身份的话,于他们来说还是颇有好处的。
如果他们能把这件事情给利用起来的话……
林小碗手微微紧握,想起那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弟弟,这会儿心中的感觉格外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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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容看了看左右,整个村子被烧毁的痕迹依然还在。林家坳是一个人口不过百十人的小村子,里面青壮不多。正确的说,那些年里,凡是有些能力的青壮年都会举家搬离这里。
林家坳隶属庆元县,此时县令陈严侨陪在一侧正摸着额头上的汗水,低声解释着这些年的事情。
说起来也巧,左容与陈严侨也算是旧识,当年陈严侨也是进士出身,被派到了庆元县。一晃六年过去,他倒也算是有本事,竟然坐上了县令的位置。
“你说,这里从你来此任职就再也没有动过?”左容打断了陈严侨的话,沿着野草丛生的道路慢慢走过去,多年前的路还算是能够看得出来——就连杂草也比其他地方低矮稀少一些。
他看着那些残垣断壁,那些烧得漆黑的土墙,走的并不快,只是寻找着可能还会存在的证据的。
“我来这里任职时,距离林家坳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只是附近人一直传言这里有冤魂不散,我当上县令之前的那位前任颇为信奉鬼神,就让人把这地方空了出来。”陈严侨这会儿稳了稳心神,看了左容一行人一眼,然后又凑近低声道:“我与左大人有些交情,也不瞒你。这地方,邪气!”
他说着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早些年有那些耍滑头的人,想着这以前大小是个村子,总归还是有些值钱的东西吧?趁着没人烟的后半夜偷偷溜过来翻东西,谁知道第二天被人碰到的时候就疯了。”
左容是不相信鬼神的,这会儿听了眉毛微微一扬,道:“那人呢,如今在何处?”
“这……大街小巷的闲逛,他是真的疯了。我当时也不死心,说服前任好好审查一番,结果被训斥了一顿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个机会,最终的结论还是那人已经彻底疯了。”他说着摇头,见左容不为所动,这才叹息一声道:“左大人要是真的想见他,我这就让人去找。”
左容点头,绕着这个不大的村子走了一圈,确定白日里面没有什么发现之后,这才打道回府去了庆元县镇子上休息。
陈严侨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着那草木丛生的林家坳,只觉得鬼气森森,浑身一抖连忙就追了上去坐进了轿子中吩咐赶紧走。
左容要见的那个疯子姓李,据说原来在家中排行老三,年轻时就被人叫做李三。这些年来混迹街头,疯疯癫癫的也让人觉得可怜,算是吃着百家饭活过来的。
至于他的家人,据说当年也在林家坳中的一个亲戚家做客,也是死在那次祸事中的。当时家人枉死他根本就没有多计较,草草埋了了事。回头李三就变卖了家产过了几年潇洒的日子,等到钱没了这才又想着去林家坳发死人财。
因此,虽然不少人觉得他可怜,却也真的是应了那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也有不少人觉得他是罪有应得的。
左容一行人包下了庆元县镇上一个不大的客栈,等他洗漱换了衣衫之后才见到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李三。就算是这样,这李三的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左容和陈严侨分坐两旁,李三被带进来之后一双眼睛就死死盯着左容手边的一盘子口水鸡,不管是谁问话都支支吾吾不说。
左容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示意一旁手下锦衣卫给李三拿碟子盛了点口水鸡过去。李三几乎是一把抢了过去,然后把那鸡肉就塞到了嘴巴里面,咀嚼了两口连着骨头就一起咽下去了。
看着不断咳嗽生生咽骨头的李三,左容这才缓缓开口:“你若是想吃肉,我这里应有尽有,但是我的话,你要好好回答。”
“大人,他这个人是疯子,只怕是不懂你的意思的。”陈严侨苦笑,然而意外的李三盯着那口水鸡点了下头。左容松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这李三虽然疯是疯,实际上还是听得懂人话的。
他挥手示意让身边的锦衣卫把那盘口水鸡给端了起来送到离李三不远的地方,让他看得着,闻得着,就是吃不着。
“你是李三?”左容缓声问,并没有立刻直入主题。李三嘿嘿笑着,点头,口水都沿着脸上没有修剪过的胡子流了出来。
“那,你家中有几个人?”
李三摇头,盯着口水鸡。锦衣卫在左容的示意下给了他一块,他狼吞虎咽,而左容耐心地重复了一下之前的话。李三咽下口水鸡,然后伸出了一个巴掌,想了想,收起了四个,只剩下一个食指然后指向了他自己。
一盘口水鸡喂完,左容也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耐心也用尽了大半,只好让人把这个李三给带下去看好,这才跟陈严侨换了个房间重新上了一桌子的菜正式开始叙旧。
左容说这次真是叨扰陈兄了,陈严侨说,哪里哪里,当年你在京城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若不是你,我不要说是进士,如今当县令了,只怕是当年连秋试都参加不了了。
左容说,那是你真才实学,又真的是冤枉的,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陈严侨就说,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那年秋试比我优秀的人多了去了。我之所以能够金榜题名,仗着的就是左大人给我翻案,皇上觉得我被冤枉,可怜才赏了我这么个一官半职。
左容就又说,今上是明君若不是你有真才实学,定然是不会点了你当进士的。
两个人这样你来我往,一个端着杯子慢慢喝酒,一个端着杯子淡定喝茶,客套了一圈,究竟吃了什么进肚子都不知道,只是最后左容让人送了陈严侨回衙门,转头这才又去看李三。
李三被关在一个空屋子里面,只吃了一盘口水鸡的他这会儿根本还饿着,一看到给吃食的左容就立刻起身冲过去。负责看守的锦衣卫连忙挡在了前面,护着左容。
左容吩咐,“让厨房准备一直烧鸡切了送过来。”
之前陈严侨在,他不好再继续审问下去这才让人把李三带回去,这会儿收下只有亲信,自然不能再耽搁时间。有了肉食做诱饵,加上锦衣卫的武力威胁,李三还是配合了不少。唯一可惜的是,他真的是疯了,只能够回答左容一些简单的问题,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帮助。
左容一路舟车劳顿,刚到庆元县就又跑了一趟林家坳,等到躺下的时候只觉得精疲力尽。
不过,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李三虽然疯了,可是也透露出一个问题。
林家坳那边,有人守着。
而不好的消息就是,只怕当年李三的举动早已经让人心生警惕了,到了如今只怕那里原本就算是有证据也早就被收拾干净,而且不留痕迹了。
若是能够知道李三当年在林家坳的遭遇就好了。
左容想着翻了个身,突然就想起了那日林小碗伸手在他面前微微晃动的样子。
要是林小碗在……说不定她会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