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麽麽道了一声是,然后才站起来,抹了一下眼泪,接着下去了。
等葛麽麽走后,皇后从小榻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站着。
外面的哀嚎声仍在时隐时现的传过来,她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人遭遇了不好的事,最容易性情大变,这一次庄妃会如何呢,她会不会从这件事情中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性,从而变得好权好斗。她一时想着,庄妃虽独宠宫闱这一点令人不满,但一直以来还算安分守己,也并不染指宫权,比起可能变得骄横跋扈,她宁愿她保持以前的性子,安分的总比不安分的要好管教一些。但她又想,皇帝或许爱的就是她从前那样的性子,若她真的性情大变,皇帝或许就未必还能宠爱于她,这于她于后宫来说也是好事。
后宫总要雨露均沾才不至于有怨言,才是长久的安稳之计。这次杨婕妤会参与这件事,未必不是因为后宫雨露不均所致。
皇后有些头痛的叹息一声,心里喃喃的念着:“庄妃,庄妃……”无论是从前在东宫还是进了宫,在对待她的问题上,她永远觉得是个棘手的问题。
她接着又想到这次的事情,事情虽然是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但迹象却是早有可循。她在雪阳宫里布置了层层的人手监视着瑶公主,但没想到她却还能逃过一众宫女的眼睛,跟杨婕妤和许太妃勾搭上。
也是她大意了,她以为瑶公主早已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了。但没想到,她却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手催眠术,催眠了监视她的下人,然后化妆成宫女的模样找上了杨婕妤和许太妃。
她管理后宫,让这件事在她眼皮底下发生,是她失职了。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为此事对她有所不满,更甚者,会不会认为是她故意纵容这件事发生的。
皇后越想越头痛,又被外面的哀嚎声吵着,心绪越发不宁起来。
而在另一边,正坐在旁边看着太监行刑的徐莺同样有些心神不宁。
长棍子的影子快速而密集的从眼前飞过,四周传来“噼噼啪啪”的棍棒声,混杂着宫女太监们的哀嚎声,一下一下,像是也敲打在她的心里。周围观刑的六宫宫女和太监、麽麽们,脸上流出出了几许惊慌的表情,有些人甚至不忍的撇过脸去。也有宫女哀求一般的望向她,想要向她求饶,但没等开口,就有一棍子打下来,然后喊出声的就只有哀嚎声。
徐莺觉得有些难过,杖责的命令是她下的,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也享受不到罚人带来的快感。她反而在想,她这一次能够为了威慑众人,这么轻易的下命令去杖责这一群或许无辜的人,或许下一次她就能下令杀人了,不,其实她已经杀过人了。瑶公主和许太妃,她们哪一个不是她杀的。
她们罪有应得,在今天之前,她都还想着一定要将她们千刀万剐,才能消去她的心头之恨。可是等自己真的杀了她们的时候,她才明白,手上沾血的滋味并不好受,哪怕是坏人的血。
或许她也会慢慢习惯这个地方的规则?慢慢变得漠视生病,变得视下位者的命如草芥。人一旦踏出那个界限,便再难回转,这一次她杀人还会觉得难过难受,等下一次就会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了,这让她感觉害怕。
她一边想要为了她的孩子强大起来,但另一边又并不想自己变成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芳姑姑看出她的脸色不对,想到她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便劝她道:“娘娘,您先回去吧,这里由奴婢们看着就行了。”
徐莺唤回自己的心神,令自己不要去想,然后摇摇头道:“不用了。”既然要威慑众人,自然是她坐在这里能达到的效果更好些。
芳姑姑叹了一口气,她心疼这样的庄妃,但也知道须得她强硬起来,才能护得自己和三公主等人的周全,所以也没有再劝。
而在御书房里,皇帝听着徐莺在后宫的一系列动作,脸上有些失神。她说她想要强大起来,他一直猜不着她会采用什么方法,但没想到,她选择的却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
她不跟你讲道理,也不跟你耍什么阴谋诡计,她就是跟他要了一道圣旨,给主谋的人亲自赏赐一杯毒酒,再将伺候她们的人全部拉出来杖责一顿,令六宫的人出来观刑。她就是想要告诉所有的人,她不是好惹的,若是惹怒了她,她会让你们得到承担不起的下场。
这不一定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但是人都会惜命,都会欺软怕硬,这也算是个办法之一。
皇帝叹了一口气,罢了,莺莺本就不是善于玩弄权谋的人,这样也好。不过她终究还是太过善良,若是他来做,就该将这几宫的下人全部杖死,这样才能得到最大的威慑效果,但她却只是杖死了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其他的人还是留了她们性命。
他在心里再次叹息一声,没有再多想,转而问郑恩道:“平王还跪在外面?”
郑恩低头回答道:“是,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了。”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摊开明黄色的圣旨,执笔在上面写了起来。
许太妃和平王妃皆掺合进了谋害公主皇子的事情去,平王作为她们二人的儿子和丈夫,自然要进宫来请罪了。许太妃给这个儿子留了一份余地,并没有让他掺合进这件事来。平王妃虽按照许太妃的吩咐抓了小桃的父母,但却并不知晓许太妃是为了迫使小桃下毒去毒害公主皇子,只以为许太妃是简单的想要迫使小桃为她所用,打听一些消息。
平王妃虽然不知情,但在这件事上同样推了一把,罪责难逃。至于平王,身为儿子和丈夫,很难说他真的不知道许太妃和平王妃在做什么事,就算真的不知情,他管教妻子不力,同样逃不开责任。
圣旨写好之后,皇帝放下笔,然后对郑恩道:“准备一杯毒酒,连通这一道圣旨,一起送出去给平王。”
郑恩心里惊了一下,但面上什么也不显,道了一声是,然后便过去将圣旨卷了起来,又去令人准备一杯毒酒,然后亲自执着圣旨出了御书房。
平王接到圣旨之后,闭了闭眼睛,然后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了一声:“谢主隆恩。”然后便出去了。
到了第二日,平王府,不,这时应该叫做平郡王府了,平郡王府向宫里报丧,平郡王妃亡!因平郡王妃是戴罪之身,死后丧仪从简,不过停灵七日,便简简单单一副棺材下葬了。
许太妃和平郡王妃下葬后,平郡王上表皇帝,称欲前往皇陵替先帝守陵。皇帝表嘉其孝心,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皇帝走进玉福宫的时候,徐莺正在和三公主说雪球的后事:“……你父皇已经答应过了,会给雪球立一个往生碑,还会将它的骨灰供奉在灵觉寺里,请一百个和尚给它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来超度它,这样雪球就可以早日投胎了。”
时人信佛,信投胎转世信往生,就是徐莺自己,经历了一场解释不清的穿越,多多少少也是信的。
三公主坐在她的前面,情绪仍然没有缓和过来,看着她问道:“那雪球它还会变成猫吗,它要是投胎了,还会不会来找我。”
徐莺将她抱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会的,一定会的。”
正说着,她抬眼时便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皇帝。她想像往常一样对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来,只是这一次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勉强。
三公主也看见了她,坐在小榻上情绪不高的喊了一句:“父皇。”
皇帝叹了一口气,然后走了进来,抱起三公主坐到她原来坐的位置上,让三公主坐在他的膝盖上。然后才问道:“父皇的小公主身体好了没有?”
三公主对着他点了点头。
皇帝道:“让父皇检查看看。”说着用手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又摸了摸她的脸和手,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心里才放心下来。
徐莺问他道:“皇上吃晚膳了没有,小厨房里还煮着玉米羹,要不要来一点?”
皇帝摇摇头,道:“我已经在含章宫用过了。”说着又想到什么,又问徐莺道:“你们晚上吃了什么?”
徐莺道:“八宝鸭和素八珍,还炖了一锅鱼汤。昭儿和晗儿都用得好,昭儿就着八宝鸭吃了两小碗的饭,还喝了两碗汤,晗儿也吃了一碗饭一碗汤,就是昕儿,只吃了几筷子的蘑菇就不肯用了。”
皇帝听了点点头,然后低头问三公主道:“昕儿要不要吃玉米羹,父皇陪昕儿吃一点好不好?”
三公主摇了摇头,道:“父皇,我不饿。”
皇帝抬头看了徐莺一眼,徐莺有些无奈对他摇了摇头。皇帝叹息一声,也怕此时硬逼着她吃,反而会起到反的效果,便也不再多问。只是让人将小厨房的火一直生着,无论何时三公主想吃东西了,立马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