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彤有心想问秦嘉凯知不知道钱和房子的问题，但又担心她若问起，他可能会多想，觉得她是冲着钱才对他这么好，想想便忍住了。

秦嘉凯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半晌才低低地说：“分班考我考砸了，没考上实验班。”

秦晓彤微怔，这两年他接连碰上父母和姐姐相继去世的打击，怎么可能不被影响呢？她甚至有点担心他会产生轻生念头。

“没关系的，同一所学校，师资力量也差不了多少。而且，你学得怎样，全靠你自己，跟你在哪个班都没关系。”秦晓彤安慰道，“而且，我记得三中每年都会重新分班吧？你要是真的很想进实验班，这一年就努力一点，明年争取考上。”

“我不想进实验班，我只想姐姐回来。”秦嘉凯低着头，喃喃地说了一句。

秦晓彤心里一酸，她强作笑颜道：“这样，我跟你做个约定好不好？如果你下一年能考上实验班，我就说一件关于你姐姐的，你绝对不知道的事。”

秦嘉凯蓦地抬头，现在也就只有他姐姐的事能让他这么动容了。

秦晓彤笑道：“怎样，要跟我做这个约定吗？”

秦嘉凯犹豫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知道我姐没告诉过我的事？”

“当然。”秦晓彤微微一笑，“我和你姐都是女生，能谈论的共同话题更多。怎样，要约定吗？”

“要！”秦嘉凯忙点头。

“那好，就这么定了。”秦晓彤见秦嘉凯总算看上去精神了一点，便替他夹了一块排骨，“快吃吧，吃完你早点回家。有些人，不值得跟他们争吵，不管他们说什么，当没听到就是。”

“……嗯。”想起了舅妈和刘婳表姐，秦嘉凯的心情又变得低落。

秦晓彤没有再提舅舅家的事，只是不停给秦嘉凯夹菜，还问了他一些学习上的事。

秦嘉凯脸上的表情比刚开始放松了不少，有问必答，在秦晓彤提了些学习方法和建议后，他都认真地记在了心里。他觉得跟她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她是那么像他姐姐。

很快，两人都吃饱了，而餐桌上的菜也都吃得差不多了。

秦晓彤结完账，和秦嘉凯一起走了出去。在小区门口，秦晓彤站住，跟秦嘉凯道别。她怕现在跟秦嘉凯一起进小区，可能会被舅舅一家看到，她想嘉凯应该不会告诉舅舅一家她的存在，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句：“我听你姐姐说，你的舅妈好像不太友善……你别提我的事吧，不然她可能会骂你。”

“我知道……”秦嘉凯点头。

“那你快进去吧，你已经出来很久了。”秦晓彤道，“你舅舅今天不在家吧？”今天是工作日，现在这个时间舅舅应该是在上班。舅妈是家庭主妇，天天在家，而刘婳应该是下学期升高三，现在正是暑假，估计也快开学了。想来，就因为一向对嘉凯比较好的舅舅中午不在家吃饭，舅妈和刘婳才能这么欺负他吧。而秦嘉凯，又是个不会告状的人。

“嗯，他要上班。那……我先进去了。”秦嘉凯向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过头，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晓彤姐……今天谢谢你了，以后我要怎么找你？”

秦晓彤想了想，笑道：“下周你要开学了吧？”

“嗯，31号去报道。”秦嘉凯道。

秦晓彤想了想，这个月的31号是周一，舅舅要上班，估计会把送秦嘉凯上学的事交给舅妈，因为要交学费，舅妈应该不会让秦嘉凯一个人去。那天估计是没办法见面了。

“你是走读的吧？”秦晓彤又问。

秦嘉凯点头。

秦晓彤道：“那就3号那天，放学后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

秦嘉凯用力点头，颇有些依依不舍地走了。

秦晓彤看着秦嘉凯的背影消失在小区内之后，这才转身离去。

现在时间还早，她并没有选择回去，而是坐公交在江城市漫无目的地逛起来。

虽然孙婶一家很好，但她不可能一辈子窝在那个小地方当洗碗工。只是，商机这种东西，不是随便看看就能找到的，她需要发现的契机，这就要她多走多看多思考了。她要自立，赚到足够的钱，然后想办法把嘉凯接出来。这两个目标，不管哪一个都困难重重。好在她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徒，在制定目标后，她会一点点脚踏实地地去实践。

首先是做出一番事业赚钱的问题。现在赚钱不像九十年代那么容易，处处是商机，想要白手起家，没有投资是不行的。而投资，她现在这十六岁的文盲小姑娘身份，是绝对拉不到的。她要做，就要做大，所以这件事得慢慢想，急不来的。在吴记粉丝，每天都少有空闲能让她思考这事，所以她不可能在吴记粉丝多待，先赚到能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的钱后，她最好就跟他们告别。

在逛江城市的过程中，秦晓彤有时会在某个小区停下，走进去看看。有些布告栏上会贴出租房信息，一旦她在布告栏前待久了，就会有房东上来问她是不是要租房，那时候她就会稍微问一下价格。多去了几个小区之后，她发现半年过去，江城市各个区域的房租普遍比之前上涨了一百到两百。假设她想租一个带独立卫浴的小单间，离市中心越近就越贵，可能要1000往上，而远一些的，300也有，不过就是小得只能转身，而且位置比较偏僻。理想的是五六百的那种，位置稍远，在城西，不过离三中大概也就五六站公交路程，那样她去看秦嘉凯就很方便了。她自己的心理安全限度是拥有能生活三个月的存款，房租再算上生活费，她最好能攒足三千元以上再走。现在她拿到的净收入是七百一个月，也就是说，她大概还要在吴记粉丝待上四个月。

第二个目标是将嘉凯接出来，这就更困难了。她没有问嘉凯她家的钱和房子都怎样了，不过按照她的猜测，她家的钱和房子应该都在舅舅手里。至于有没有用过，她不敢确信。舅舅从小对他们是好的，但舅妈却很不喜欢他们这些亲戚。她父母意外去世那会儿，舅妈怕他们姐弟俩不能自立而赖上他们家，死活不让舅舅经常来看他们，后来知道保险公司赔了一大笔钱后，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经常对他们嘘寒问暖。她和嘉凯都不喜欢这个舅妈，每回也就敷衍过去，直到明白自己老婆秉性的舅舅插手，舅妈才稍微收敛一些，不再打扰他们的生活。钱和房子的问题暂时记着，将来她总要弄清楚的。舅舅舅妈照顾嘉凯，拿一点去家用是应该的，不过房子必须留下，那是她爸妈留给他们的。

秦晓彤的爷爷奶奶在她小时候就已去世了，外公外婆在她长大的过程中也相继去世，所以秦嘉凯的监护候选人中，只有舅舅一家是最亲的，而且舅舅一家正好跟他们家在同一城市，舅舅成为监护人没什么疑问。当他成为监护人之后，秦嘉凯的户口和秦家的财产都应该转移到了他家。因此她要是想光明正大地领走秦嘉凯，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自己还是个未成年人，没有独立户口，跟秦嘉凯更没有血缘关系，去任何地方办收养都会被拒绝。正式途径走不通，她不忍心看秦嘉凯难过，自然只好想办法走走歪道，让秦嘉凯形式上还是收养在舅舅家中，但平常却跟她一起生活。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暂时没什么眉目，依然只能押后再议。

回到店里后，秦晓彤休息了会儿，便主动去店里帮忙了。孙兰不让她动手，毕竟今天是她的放假日，不过她也没什么事做，最后还是帮着洗了几批碗。这天结束的时候，秦晓彤提前跟孙兰请了3号的假，孙兰爽快地答应了。

之后的一个星期，秦晓彤提供给孙兰的账本成了她的宝贝，有什么问题她就拿着账本来问秦晓彤，俨然一个好学的学生。2号那天，孙兰带着吴凡去学校报到，吴娟就在店门口羡慕地望着她哥哥背着书包离开。

吴娟的岁数也应该去读幼儿园了，不过周边的幼儿园都太贵，一个月要好几百，而且有个幼儿园还出过事，一个小女孩在幼儿园走丢了，孙兰就更不想把女儿送过去了。孙兰和吴铁柱虽然都是从农村来的，不过两人没什么重男轻女的倾向，听说他们村子里，女儿才金贵，所以吴娟这个宝贝女儿，他们可舍不得她出事。因此，吴娟最后还是留在了店里，白天拿个小板凳在收银台边玩。没了小哥哥陪她玩，她一个人是寂寞了不少。

秦晓彤空的时候会陪吴娟玩一会儿，教她点东西。之前她买来送给吴娟的一本插画本就成了吴娟经常拿来看的东西。店里的客人也经常会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她哥哥离开的寂寞倒是被缓解不少。

3号那天，秦晓彤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去了江城三中。江城三中走读生的放学时间是5点，打扫卫生过后就可以走了。秦晓彤稍微早去了几分钟，4点50到了校门口，站在一处比较显眼的地方，等着秦嘉凯出来。

这段时间，秦晓彤天天坚持早上晨跑锻炼，白天又基本上待在室内，身体似乎渐渐好了一些。现在她还用不起中高档护肤品，就去超市买了大宝，天天涂抹，比在山上什么都没得用自然要滋润多了，皮肤似乎不再那么粗糙，也有了点点白的迹象，而她的身高似乎也正在往上蹿。当然，时间还不够久，这些都只是她的个人感觉而已。不过她相信，坚持锻炼下去，她的身体会有所改善的。

今天她穿的是那天在天佑桥市场买的连衣裙，虽然因为她的外貌和她背后背着的书包的缘故，跟这城市还有点格格不入，但至少比刚来那会儿好多了。她本来就是江城人，给她点时间，她就可以变回真正的江城人。

很快秦晓彤就看到了从人群中走出来的秦嘉凯。从秦嘉凯出生起，她一直帮着照顾他，熟悉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即便遮着脸，只要看到他走路的样子，她就能认出那是她唯一的弟弟。

秦嘉凯显然也记着这个日子，他出校门后东张西望了会儿，看到秦晓彤后便眼睛一亮，跟身边一起走着的男同学打了声招呼，向她跑过来。

“你新交的朋友？”秦晓彤笑问，她看到那个男同学正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秦嘉凯道：“嗯，他叫郝诚意，是我同桌。”

秦晓彤轻应了一声，对于自己弟弟跟同学关系好这事，她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她拿下书包，打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餐盒，打开后是四个用一次性袋子装着的炸鸡腿。鸡腿是昨天秦晓彤去附近菜场买来腌过的，下午借店里的厨房炸好。

“这个鸡腿有点冷了，不过味道应该还好。”秦晓彤道，“今天没什么时间，你快回家吧，下周六我去你舅舅家楼下，你要是能出来，就午饭后下楼。”她看秦嘉凯的同桌似乎还在等他，便道，“鸡腿不如分一点给你同桌？他好像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