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点点头,慢条斯理地一笑:“本宫送大哥和二哥归西的时候,您也没有多么难过,倒是皇后娘娘撑不住疯了,啧,到底是不如您心狠呢。”
太后和董嬷嬷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太后不敢置信地颤抖地伸出手:“你……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明儿和天儿是你……。”
“天花这种东西,不也是您用来处理您看不惯的妃子、孙儿常用的手段么,至于我那二哥从祭台上滚落,您竟不觉得眼熟,您不记得宸妃从城楼上被人推落下去,肋骨断裂刺进肺里,早产生下一对双生子的惨叫声和二哥濒死时很像么?”百里初挑眉,黑瞳幽幽地看着她。
太后看着一步步款步朝着自己而来的人影,他腥红的袍裾似翻滚的血,携着令人逼窒的血腥森冷气息一步步朝着自己而来,她忍不住倒退了两步,凤眸腥红地看向百里初:“你这个贱人,就算是你怨恨哀家,只管向哀家动手就是了,他们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哥哥,他们不曾欠你的……。”
百里初似听到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抬起掌心,精致的眼角挑起轻浮的弧度:“怨恨,本宫可是您和某人一手塑造出来的‘天命’和‘神迹’,怎么会恨您,只是让你们感受‘命运’的‘神迹’罢了,感受那种苦心孤诣,但一步步看着所有希望都破灭,不管怎么努力都会在触碰到希望的瞬间,亲眼见证希望的破灭的美妙感受,呵呵……。”
既然他们一手塑‘神’,那么凡人的命运,便是被‘神’操纵在掌心,不管是多么努力地挣扎,不管是多么奋力想要守护的东西,认为人定胜天,或者认为上天必定会庇佑自己的时候,却一次次地从高处栽倒,希望破灭,然后不断地在命运之中挣扎着,最后绝望地消沉,疯狂或者死去。
永无救赎的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神迹!
“呼——!”一扇窗忽然被寒风吹开,冰冷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宫内所有的人都仿佛置信寒冰地狱。
太后看着那站在殿内的人,宫灯疯狂地摇晃着,幽幽明明的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成仿佛融入窗外无边黑暗的羽翼。
冰冷的寒风吹起他红色宽大的衣袍和,黑色发丝恣意地飞扬,似暗夜中的神魔,甚至那一双眼,都没有一丝人气,令人一望便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
所有内殿的人,连着伺候百里初的鹤卫和太监们都安静地跪伏在地,无人敢抬头,一窥‘神像’。
偏生,那‘神’已经做到离她不足三寸之间,半垂着那双不带一丝白色的可怕黑瞳睨着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眼睛。
太后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实质性的黑暗之气,几乎令她窒息,但是她却不能动弹半分,只能死死地捏着一边早已瘫软在地的董嬷嬷的手,也不知是她拽着董嬷嬷,不让她昏迷过去,还是董嬷嬷撑着她。
太后虽然不是完全能明白百里初话里的意思,但只觉得她的心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她脑海之中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从多年前到现在,杜家培养的许多最亲近的得力门生和干将瞬间一夜被摘掉人头,十之去八九,杜家元气大伤;此后杜家的势力不断地为争夺权力内讧;杜家血缘皇子的死去;皇后疯癫不得不送入庙宇;剩下有杜家血缘皇子们的内斗不断……
她每一次的努力,每一次地为杜家殚尽竭虑的谋划,似乎得到的结果都不尽人意,但是却又不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这种希望,都伴随着痛苦的思虑,却几乎没有人可以为她分担,即使如此,杜家的颓势,却似乎大厦将倾,不可挽回。
她忽然不敢再想。
太后老佛爷浑身颤抖着,一把拽着董嬷嬷的手,勉力站住,看着百里初,尖利喑哑地一笑:“百里初,你若是真如你说的这般能耐,那么这个天下早就是你的了,哀家也早就死在你手里,杜家也早就崩分离析了,哈哈哈哈……。”
“是,杜家还在,老佛爷你还是高高在上的老佛爷,呵。”百里初轻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异常的温柔,仿佛一瞬间似冥河边的彼岸花皆盛开。
他神色诡魅地弯起潋滟的红唇,柔声轻道:“皇祖母,孙儿爱您,非常,非常地爱您……还有父皇,所以舍不得啊。”
说罢,他亦不再靠近老佛爷,而是慢慢地后退,忽然收敛了所有的黑暗气息,转身回到上首属于‘神’的‘王座’。
太后浑身僵硬地看着他,如果她还足够清醒,便会听见方才百里初的自称为‘孙儿’,但是她心中早已一片翻江倒海。
只看见方才面前那‘神’或者‘魔’都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百里初仿佛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慵懒而矜傲的模样,伸手接过侍从奉上的黄金酒杯,慢条斯理地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