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树丛里潜伏了一会,见百里凌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且他的侍卫时不时地过来与他低声说着些什么,她只得无奈放弃了从这条路出去的打算,便折回头去,打算另寻它路。
只是她才下了台阶,绕过七七八八的杂物,便看见百里初正站在各色七彩的灯笼下,静静抬头地看着那些灯笼,眼神有些悠远,各色灯笼在风中摇晃着,橘色的灯光在他俊美无双的脸上烙下柔和的光晕,柔了他脸上的冰冷与莫测,让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一种异样的温柔,精致的唇角似也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似觉得那些灯笼下缀着的穗子和摇晃着发出清脆响声的铃铛有趣,便伸手去轻触那些穗子和铃铛。
那种温柔和笑容,令他仰头轻触铃铛的模样看起来像一幅隽美亘永的画,让她移不开眼,亦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不想去惊扰那样美丽的画面。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近乎可以用温暖一词来形容的百里初,也让她恍惚之中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站在灯下的人是元泽。
远远地有歌女柔软的歌声隔了水,伴着琵琶声轻轻地飘荡而来。
“渐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便有团圆意,深深拜,相逢谁在香径……。”
百里初虽然半侧着身子,却仿佛知道是她站在拐弯处,他看着那飘荡的灯笼,忽然轻声道:“宫中曾有老人道,当年宫中一名江南秀女初入宫中,中秋月下,一曲《眉妩》折腰舞,柔若无骨,艳惊四座。”
“……从此她深镌帝王心,更制得一手精美好灯,可飞天不堕,年年月月为君王制新灯,向上天祈愿年风调雨顺,帝心永驻,又为腹中孩儿制新灯,祈孩儿平安,一家和乐。”
秋叶白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灯火摇晃,他眉宇间神色似有些迷离,心中微疼。
她知道那秀女是谁。
初时她视他为平生大敌,自然想尽了法子去查各种宫闱秘闻,只想能拿着他的弱点把柄,其中秘闻里便有提到宸妃性情柔顺,是江南绝代美人,多才多艺,其中一曲折腰《眉妩》和能飞天不堕的祈福灯是她和皇帝定情结缘之起,宸妃宠冠六宫,从此这一曲《眉妩》也流传到了民间,为女子传唱。
只是如今数十年后,楼台之上歌女仍在歌《眉妩》,轻歌曼舞,但是当年绝代佳人却早已黄土白骨,而她所做的那些祈福灯,早已不知散落在哪里,被一代代新佳人手中华美新灯所取代。
这是阿初第一次跟她提起他的娘亲。
她原以为他憎恶女人与太后、宸妃有关,所以从来不提自己的娘亲,但是如今看着他迷离幽远的眸光,便知他心中永远有一处空缺给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哪怕他和阿泽都从来没有感受过母亲温柔的手指和温暖的目光。
她眸光微闪,沉默了一会,随后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扯,直接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披风,随后慢慢地朝灯下之人走了过去。
百里初似有所感一般,转头看向她,却见她戴着面具,一身暗红色贴身的轻薄异国舞衣款步而来,红衣裹着她酥胸半露,雪白的纤腰楚楚,露出一点香脐小窝,灯光之下,明丽不可方物而神秘,似来自异国的妖娆神女,勾魂摄魄。
他不禁一怔,随后眸光慢慢地深了下去,静静地看着她。
秋叶白走到他不远处,忽然停住,足尖一踏,随着台上渺渺歌一跃而起。
“千古盈亏休问,叹慢磨玉斧,难补金镜……。”
她跃在空中,揽住一盏小灯,身躯轻软若无骨,但是忽然手腕一折,便是一把寒光四射的袖底短剑出鞘,在空中呈破剑势,若轻鸿飞横,寒光如晦,掀起厉风阵阵。
“太液池犹在,凄凉处、何人重赋清景……。”
她看着他,忽然软腰一曲,手腕一转,手中短剑翻折出无数光影,一记雁落平沙,似雏雁展翼落于江面,又似蛟龙落海,烟波四起。
“故山夜永,试待他,窥户端正,看云外山河,还老桂花旧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