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冯荞心里说,我是真把您当亲妈了。

“冯荞啊,你爸刚才来过。”二伯娘顿了顿,“在外头绕了两圈,人多他一准没好意思进来,刚才我出关大门,他过来叫跟你说,别忘了给你妈上坟,让你妈知道你出嫁了。”

“他现在倒好意思提起我妈了?”冯荞反问一句。几天前她已经去给她妈上坟了,明天她出嫁,冯老三今晚倒想起来这事来了。冯荞漠然地换了话题:“二伯娘,我头发要干了,那我去睡了,你也赶紧去睡一会儿吧。”

“那什么……冯荞啊。”二伯娘叫住她,“那什么……还有个事得跟你说。”

冯荞忙停住脚,就听见二伯娘少有的不爽利起来,吞吞吐吐地说:“你明天晚上吧……不要害怕……就是两口子的事儿……你听边疆的。嗯,他要干啥你就让他干啥,就行了。”

第77章 新娘子

二伯娘的“婚前教育”实在也太推诿, 懵懂之余冯荞却也明白,结了婚……那就不一样了呗,要睡在一起, 像杨边疆说的那样,俩人一被窝暖和……总之是个羞羞的事情。

既然二伯娘说都交给杨边疆就行了,冯荞对自己明天要嫁的男人绝对信任, 也就羞羞地不再多想了。

她收拾好了赶紧去睡觉, 似乎才睡了一会儿, 天还蒙蒙亮呢,院子里就有动静了。冯荞赶紧起来,披着平常穿的小棉袄伸头一看, 大堂哥和二堂哥已经来了,大伯和大伯家的大堂哥也来了,正在整理抬嫁妆的红绳子。

冯荞看着他们忙碌,抿嘴满足的笑, 悄悄地又缩回屋里。二伯娘交代过了, 她今天早晨啥也不许干,就坐在床上等着。

冯荞于是先穿好大红的内衣内裤、秋衣秋裤, 就坐在被窝里等着。没多会子,寇小胭端着个白瓷碗进来了。

“姐, 二伯娘叫你吃鸡蛋。”

寇小胭被二伯娘收留之后,二伯娘依旧让她喊“二伯娘”, 理由倒是很实际, 二伯娘跟寇小胭说, 跟寇金萍没半点关系,就是冯荞喊啥你喊啥。

要说寇小胭私底下很想改口喊一声妈妈,她虽说亲妈还在,可跟没有一个样,从小亲妈就把她扔下改嫁了。可是二伯和冯老三是亲兄弟,冯荞就算心里把二伯娘当亲妈,却也不好随便改口,二伯娘便也没让寇小胭叫妈——她原本也只是好心收留一时。

不过小胭还是悄悄改了个称呼,直接管冯荞叫姐了。“大表姐”的称呼本身就牵扯到寇金萍,如今寇金萍被冯老三赶走,她再叫冯荞大表姐,本身就是一种尴尬。现在她跟别人说起冯荞一口一个“我姐”,满满的亲近维护,不知道的怕还真以为冯荞是她亲姐呢。

小胭从寇金萍那儿逃出来,来到二伯娘家有两三个多月了吧,这小丫头是个懂事的,来到二伯娘家以后手勤脚快,她做惯了家务,跟冯荞一样喜欢干净整洁,二伯娘原本乱糟糟的居家风格,经过冯荞和小胭两个姑娘的手,愣是拾掇得整齐干净。虽说家里也没啥好饭菜,整天玉米渣渣地瓜干,却养的她脸色红润起来,细看小脸上居然长肉了,此刻一脸笑眯眯的傻乐呵。

小胭先拿了杯子让她坐在床边刷牙漱口,然后把白瓷碗小心放在冯荞手里,就让她就坐在被窝里吃。

“喏,姐,趁热快吃。”

白瓷碗里卧着六个白嫩嫩的荷包蛋,上头还浇了一大勺红糖。冯荞拿勺子舀起一个,笑眯眯问寇小胭吃不吃。

“不吃,二伯娘锅里给我留了一个。她这一个月都没舍得卖鸡蛋,全留着呢,说你出嫁、回门都要用。”寇小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二伯娘交代过了,六个荷包蛋,六六大顺,叫你全都吃光,不许剩啊。”

结婚这天大家忙于喜事,忙于待客,新娘子则被各种围观,往往不能及时吃上饭,因此早晨务必要吃点耐饿的。荷包蛋是新娘最合适的早餐了,滋润好吃,吉利,还耐饿。

于是冯荞就拿着小勺,美滋滋把六个荷包蛋全都吃了。

“姐,二伯娘叫你少喝水,喝多了水看你怎么上厕所。”寇小胭坐在一旁唠叨,那口气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像二伯娘了。

加了红糖的水甜甜的,还有鸡蛋香,冯荞还想多喝几口呢,才喝了小半碗,寇小胭就把碗端走了,紧赶着又端了温水来,叫她漱口、洗脸,洗干净脸预备打扮新娘子呀。

“二伯娘忙啥呢?”冯荞问。

“在院子里招呼人呢,可高兴了。”寇小胭嘻嘻地笑。

很快就来了两位本家的老奶奶,说唱着老年人才听得懂的吉利话,很有节奏地拖着腔调,一边让冯荞背向外坐在床上,替她解散了辫子给她梳头。

其实两位“全福”老奶奶毕竟年纪大了,拿起梳子梳了几下,意思到了,开好了“全福”的头,便把工作让给了大堂嫂。年轻人手巧会打扮,大堂嫂蘸着梳头油,把冯荞一头乌溜溜的长头发先梳成两条大辫子,再巧妙地把辫子盘在她脑后,又扎上一朵红纱巾做成的大红花。

这个过程中,两位“全福”老奶奶一直在旁边哼唱着出嫁上头的吉利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地……如今虽说不是过去那样盘头梳髻,仪式却还被这些老人们传承着,古老的吉歌,抑扬顿挫地拖着悠长的腔调,让新嫁娘激动的心情也跟着平和安详起来。

然后,擦上一层香香的鹅蛋香粉,抹上胭脂,那时候农村倒没有涂红嘴唇的习惯,她那嘴唇本身就十分红润漂亮啦。

接下来就让她继续坐在被窝里等。

等到一轮红日从东方天际露出来,门口响起了热闹的锣鼓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天喜地的鞭炮声。

“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放鞭炮了。”两个半大的本家堂妹嘻嘻哈哈跑进来报告,跑到冯荞床前笑着逗她:“新娘子呢,新郎官来接你啦。”

“荞啊,你换衣裳,边疆来到了。”二伯娘伸头进来吩咐一句,又风风火火去忙了。

不着急,冯荞坐在床上,慢悠悠的在两位老奶奶的指点下,换上大红棉袄、大红棉裤,杨妈妈把这嫁衣做得太厚实,冯荞穿上胖乎乎的,格外喜兴。她自己试了试,嘀咕一句:“这衣裳可真厚,穿着都热了。”

“厚的才好,将来小两口日子厚实。”四奶奶笑言。别说如今春二月,天气还有些寒意,就算那些夏日里出嫁的新嫁娘,也照样穿上这样传统的棉袄棉裤。热的话——老辈们说,热点儿好啊,热点儿才能说明厚实,将来日子才更厚实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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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身藏蓝中山装的杨边疆突破重重包围,踏进了这间屋子,他的新娘子美得像一朵红艳艳的花骨朵儿,全身红彤彤的,脸颊也红彤彤的,含羞带笑看着他。

杨边疆只能看着她笑,这么多人围观呢,他想凑近了跟她说句小情话都不行。

直到冯东进来,脸上带着笑,跟杨边疆站到一起的时候,却不声不响从身侧给了他一拳。大家注意力都在新娘子身上呢。大约嫌他笑得太刺眼,冯东这家伙暗地里下手,下手还不轻啊。

杨边疆笑眯眯吃下了这闷亏,笑眯眯看着二舅哥把冯荞背出了屋门。背出这个屋,就是他媳妇啦!

冯东把她一路背到大门口,杨家来迎亲的是一辆拖拉机,镇上别处可没有拖拉机,一准从农机站借的,手扶架子系着红绸带,拖拉机上放了一把椅子,椅背搭着红方巾,一看就是留给新娘子坐的。

冯东背着,杨边疆在一旁扶着,一起把冯荞放到拖拉机上。

“后头还有空地方,把那些零碎东西装在后头。”二伯娘支派一声,几个帮忙的村民便忙着把脸盆架、热水瓶等零碎东西往拖拉机上头装。

冯荞多少有些哀怨的,怎么二伯娘这么忙啊,忙得满脸喜色,忙得风风火火,忙得她想跟二伯娘说句贴心话都没机会。她才这么想着,三里路,似乎拖拉机才一开动,杨边疆坐在她身旁,刚问她昨晚睡好了吗,早晨吃饱了吗……拖拉机就进了小罗庄村了。

一路被大人小孩欢笑围观,拖拉机开到杨家门口,一长串鞭炮声过后,杨边疆伸手来接她下车。

冯荞被杨边疆一路牵手领着,跨过冒着松烟的火盆,一直被领进了新房。接下来,她只管漂漂亮亮、端庄羞涩地坐在披红挂绿的婚床上,当一个随时被人围观的新娘子。

新媳妇“坐床”了,娘家送嫁的人便被请到屋里喝茶,杨边疆那些个堂弟们终于发挥了用处,忙着把娘家抬来的嫁妆往新房里抬,每次抬进来一样,就嘻嘻哈哈地夸新娘子嫁妆好,还有那刁滑的就故意嚷嚷抬嫁妆辛苦,笑嘻嘻问新娘子要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