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 / 2)

紧赶慢赶先盖新房,三间低矮破旧据说比冯海年龄还大几岁的茅草房,算算还是解放前爷爷留下的传家宝呢,半天工夫夷为平地,砖瓦木材进场,千头万绪忙了一个多月,终于赶在收花生之前把新瓦房建好了。

一边收拾房子,准备喜事,一边还要收花生、豆子和玉米,一路忙下来,地瓜收进家,挖好地窖储存好了,冯东和小胭的婚礼也赶到跟前了。

二伯娘:哎呦可忙死我了。不过老夫妻俩忙却充实,整天忙得乐呵呵的。

冯荞在这个过程中几乎也帮不上什么忙,杨边疆却跟着挺忙活,冯东盖房子结婚,他这个做木工的发小和妹夫当然闲不着,还一副“我有经验”的样子帮着张罗出主意。比如:

“冯东,这个五斗橱你可不要做了,马上就落后了,做一套新时兴的组合衣柜吧。”

“桌子不要买这种,我结婚的时候买了,当时还觉得好来着,冯荞现在嫌它粗老笨重,我都打算换掉了。”

冯荞:就你经验多,结婚的经验有了也就没用了,合着都拿来用到冯东身上了。

杨边疆一边给铁哥们帮忙,一边自己厂里越来越忙,也不知怎么的,他一开始主要做各种小工具,最初其实也就是个家庭作坊罢了,后来有城里的建筑公司找上门合作,开始做各种建筑模板和专业工具。现在这方面的生意越来越多,都是大宗订单,赚钱啊,于是他索性渐渐淘汰了赚钱少、订货零碎的小工具,开始专门做建筑行业的木工订单。

八十年代初,百废待兴,到处都在搞建设,杨边疆的厂子已经有一定规模,便占了先机,订单接不过来,整天加班供货,好像财神爷特别青睐他似的,好时运,好行情,全让他有意无意赶上了,工厂发展顺得让人嫉妒。

冯荞呢每天在家带带孩子,也没法分神干别的,只好每天看着男人往家赚钱。

娃娃会走路以后,村里人便时常看见娘儿俩出来散步溜达,大人拎着个浇菜的小水桶,小人儿居然也有模有样地拎着一个玩具小桶,去的时候桶里空着,浇园回来的时候,桶里便顺带拎着嫩绿的青菜,顶花的黄瓜,鲜艳火爆的红辣椒。

为了迁就后边学步的小人儿,她走得慢慢悠悠,后头的小娃娃也就摇摇晃晃跟着,玩具小桶里居然也拎着一棵嫩生生的萝卜缨,下边还带着手指粗的小红萝卜,一看就是娃娃小朋友的杰作。

小孩子走路慢,就是给她学走路多活动的,特意就没骑车。走着走着懒了,不想走了,娘儿俩索性就逗留在路边玩,揪两根狗尾巴草也能玩一阵子,或者坐在石头上择菜,她择菜,小娃娃就忙前忙后捣乱,揪了菜叶去喂路过的小鸡。

把那青菜择干净了,慢慢悠悠继续往家走。出村到菜园两三百米的路,娘儿俩能走上一下午。

也有时候,小娃娃骑上她的玩具小车车,妈妈在前边拴了根绳子牵着,走走停停,一路去河边散步。

冯荞成了别人眼里的大闲人。

其实说她闲她还真委屈,她哪里闲了?她管的可多了呢,家里几十只鸡,上百只鸭子,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一个早出晚归的大男人,还有满院子的花树果树,可全都指望她养活。

临近两个堂哥的婚期,冯荞就一直琢磨着给他们送点儿啥礼物。杨边疆没得说,冯东结婚的家具他几乎都给包办了,虽然他现在忙,没时间亲手做,可却都是从他厂里出来的,运回来往冯东屋里一摆,漂亮,气派。

于是冯荞也就不再琢磨给二哥送啥,想来想去,她给小胭准备了一套漂亮的床品,缎面的龙凤被子,绣着鸳鸯的枕头,过去讲究新娘子再穷也要陪嫁两床被子,可小胭哪来的娘家呀,二伯娘原本是打算给她做的,冯荞索性就帮她备办齐了。

至于冯亮,他的结婚礼物让冯荞拿不定主意,为啥呢,冯亮也就只回家来办个婚礼,他的小家安在县城,听说公家给他们分了一处三间带小院的平房做婚房,家具和被子枕头之类,人家娘家早就说了要陪嫁的,又不知道人家缺啥,冯荞一时就不知道要买什么。

杨边疆于是就说,送红包吧,直接送钱,让他们小两口缺啥自己买去。

“那怎么好,红包随礼自然是要给的,按着风俗来,可你也不能给钱代替礼物呀。”

冯荞不禁有些鄙夷自家男人了,有钱了不起呀,有钱你就烧包,暴发户心态,你直接拿一把钱,说是给冯亮结婚买礼物的,三哥他能要?

结果杨边疆到底还是暴发户了一把,送舅哥结婚的东西差了看不上眼,他选来选去,最终给冯亮买了一块当时风靡国内的英纳格手表,这表在当时一两百块钱的价格,那年代可以妥妥算是奢侈品了,以至于冯亮工作上班都不怎么好意思带,怕太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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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东和小胭的婚礼挺有趣,之前就商量,小胭怎么出嫁啊,冯东怎么去接新娘啊——两人的房间挨着门呢。

冯亮:“二哥,干脆等到了吉时,你就直接去隔壁把新娘子抱过来,那边被窝抱到这边被窝,多省事儿呀,车也省了。”

冯东瞥一眼冯亮,为啥感觉这小子老欺负他呢。

本来大家商量的主意,让小胭先去别的地方,比如去冯海或者大伯家,然后从那儿出嫁,可小胭自己不乐意,说自己就是在二伯家长大的,偏要在二伯家出嫁。

于是满院子亲朋好友就在各种起哄欢笑声中,眼看着冯东把穿红挂绿的新娘子从西屋背出来,背进东屋新房里去了。

外头该放鞭炮放鞭炮,前一分钟打完了催妆鼓,下一分钟又劈里啪啦放起了接亲炮,西边屋子添妆嫁姑娘,东边屋子娶媳妇,该有的仪式都有,一样也不差,农家小院里莫名的喜感。

村里人纷纷说,这喜事办的,双倍热闹。

小胭当天穿着二伯娘请“全福人”给她做的红棉袄红棉裤,头上戴了一串红色的绢花,长串的绢花一小朵一小朵挨在一起,从后脑绕着一侧的发辫盘到前边,留了个花穗在耳边颤颤悠悠,显得格外娇俏漂亮,活泼又喜兴。

小胭自己也没个嫁人的感觉,这屋到那屋,都没出这个院子,新娘子嘛,总是要害羞一下的,可这小丫头连意思意思的害羞一下都没有,跟着别人一起高兴乐呵,丝毫没有新嫁娘的羞涩忐忑。

她忐忑啥呀,对她来说,结婚就是换了个屋子睡觉——不过说实话,冯荞有些担心,回想她出嫁时“二伯娘式”的婚前教育,小胭那小丫头真的明白“换个屋子睡觉”代表什么吗?

这么一想,还真让人有某种猥琐的期待。

婚礼当天,冯荞一家三口吃了喜宴便回去了,三天回门,新娘子是不必挪窝的,也就无从来回门一说,结果冯荞乐颠颠又跑去了。

去了一看,人家小两口生活如旧,一个做饭一个烧火,温馨默契仿佛一对老夫老妻,却又满满的新婚小两口的热乎黏糊。

冯东新婚蜜月还没过完,冯亮的婚礼又来到了。冯亮可不能跟冯东比,按风俗头天晚上他还一定得在家里住,按风俗要让小侄子滚床。

这家伙是个贪心的,他把二宝和娃娃两个小宝宝丢在床上,撒了满床的糖果让他们滚着玩,还说这样滚床,他赶明儿一准能生个龙凤胎。

五更天不到,冯亮就被叫起来了,怕他耽误了去县城接新娘。

冯亮头天晚上特别有精神来着,拉着大哥二哥和杨边疆喝酒,喝完了酒聊天打扑克,还嚷嚷这是他“告别单身之夜”,结果天不亮就得起床,打着哈欠抓着头发,忽然就开始嫉妒冯东了,冯东娶媳妇的时候可半点都不担心迟到,哪用像他这样起五更啊。

一边打哈欠犯困,一边赶紧收拾洗漱,吹头发擦皮鞋,不一会儿,冯亮就把自己收拾得帅气潇洒,精神抖擞跑去县城接新娘。

路远,冯亮接新娘的车是一辆借来的军绿色小吉普,曹晓晶一身大红的羽绒服,洋气又漂亮,一对新人手挽着手,大大方方下车进了家门。

二伯娘乐呵呵看着新人进门,笑着说,她这辈子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

杨边疆跟着忙前忙后,冯荞带着个孩子,也没人舍得使唤她,只管抱着娃娃看热闹,吃酒席。

喜宴是当地传统的“八大碗”,八个热菜,四个凉菜,二伯娘家虽然不宽裕,但好歹三个儿子都争气,二伯娘也是个要强的,喜宴的菜也就尽量往好的办,在农村算是很过得去。

冯荞其实不喜欢这些油腻腻的喜宴菜式,可实话说,老百姓以前穷惯了,就觉得大油大肉的才叫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