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2 / 2)

冯老三嘀嘀咕咕的,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大伯呵斥了几句,他哼哼唧唧也不太清醒,大伯没法子,只好一路把他送回他家去。

一进冯老三家门,靠北墙果然摆着个香案,上头小香炉里插着一根香,上面写着“天地大仙君”的牌位,还画着符,寇金萍头上包着个青手帕,正在烧香磕头。

“呸!”大伯指着冯老三狠狠骂道,“看看你这个家,弄成啥样子了,早晚把自己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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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吃完冯东冯亮两兄弟的结婚喜宴,杨边疆这天也在家摆了一桌酒,请了他师父和师哥,还邀请了周围镇上几位有名望的木工老师傅来喝酒。

这桌酒有着一种特别的用意,叫做出师宴——他的徒弟刘小武三年出师了。

杨边疆按照一辈辈传下来的行规,请了方圆百十里的木匠老师傅来,搁在过去就是对外宣布,我徒弟要出师了,从今往后他可以正经从事木匠这一行,祖师爷后继有人,却也给各位增添了新的竞争对手,引荐给各位老师傅,大家多多照应,分给他一口饭吃。

出师宴上,杨边疆送了小武一整套木工工具,告诉他以后靠手艺吃饭,本分做人,不能违背木工行规,小武则恭恭敬敬叩拜师父传艺教导,表示遵守师规行规,一辈子孝敬师父。

出师宴之后,改天小武就在自己家正经摆下了“谢师宴”,专门宴请师父,同样请了几位老师傅作陪,感谢师父师母的教养大恩——提起来冯荞还真有些心虚,她实在也没教导人家孩子什么。

杨边疆对这些规矩比较看重,师徒如父子,毕竟小武今后不论混得咋样,也都是他的徒弟,关系他三分脸面。

其实规矩做出来给同行看了,大家承认了小武同行木匠的身份,但小武却不会真的跑到社会上去做木匠。他又不傻,师父厂里正用人,早先他就跟师父说好了,出师后仍旧跟着师父干,收入可比他自己当个小木匠来的多。

杨边疆当然也不会撵他,其实他还真挺看重这个小徒弟,于是给他开了一份丰厚的工资,留他在自己厂里培养个左膀右臂。

社会在变,行业很多东西也在变,杨边疆私下里跟冯荞说,以后怕不会再正经收徒弟了,收这么一个徒弟也就够了,尽到行业传承的义务。

然后也就隔了几天,小武羞着脸跑来找冯荞做媒,说他喜欢上这村里一个叫罗春燕的姑娘了。

冯荞一听,让她做媒?这对她来说可真是个新尝试。

要说春燕那姑娘她认识,清秀腼腆,挺文静的一个姑娘。冯荞稍稍一问,小武自己就招了,他跟在师父身边三年,整天在这小罗庄混,跟那个春燕姑娘慢慢就熟悉了,私下里悄悄好上了,眼见着自己出师了,年纪也十九岁了,可不就寻思着说媒娶媳妇了吗。

“哎,这是让我当个现成的媒人啊。”冯荞打趣小武。

小武不好意思地一直笑,笑着央求:“师娘,您就帮我辛苦一趟吧,我就想让您给我当媒人。您跟师傅这么恩爱,要是给我做媒,我跟春燕一准也能美满幸福。”

这嘴巴甜的。

师娘出马当然管用,冯荞走了一遭,女方家父母明显也心里有数,怕是姑娘已经透过底了,冯荞一开口,这亲事也就成了。

紧赶着就张罗订婚,两家都送了谢媒的点心糖果来,冯荞便学着当初徐师父的做法,给春燕包了一个红包,算作师父师娘给的见面礼。

再然后,刚过完春节,初春的杨柳梢头还没动静呢,冯亮那边就又传来喜事,曹晓晶怀孕了。

标准的蜜月宝宝,两人满打满算才结婚两个多月呢,医生说怀孕两个月了。

冯荞跟杨边疆两口子就私底下开玩笑说,看来三哥真是个急性子的。

小胭那边倒是没动静,她本来就不够结婚年龄结的婚,仪式举行了,证都还没领,冯东看来是打算等两年的。

于是冯亮终于臭屁了一把,他一路催着二哥订婚、结婚,这次终于不用排在二哥后头等了,催着二哥结婚他才能娶上媳妇,比他们自己还操心着急。所以一想到他的孩子赶明儿能比冯东的孩子大,终于翻身了,冯亮就一个劲地傻乐呵。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再有一件,年底小夫妻核算了这一年的收入,单是工具厂一项,就比去年翻了两倍还多,镇上开饭店的老张家,过年时欢天喜地庆祝自家当上了万元户,冯荞这小两口却关上门来,把几倍万元户的收入悄悄盘算了一番。

拿出一部分更新设备,留够流动资金,然后,杨边疆给厂里买了一台货车,当时祖国大地遍地跑的跃进轻卡。

私人买车,还是那么大的轻卡,很快也成了小镇上的火爆新闻。人人都在猜测,那小两口到底挣了多少钱,可人家小两口却不爱出来显摆,一家三口悄咪咪去省城玩了一圈,吃喝玩乐一圈,临来时把自家的大卡车开回来了。

杨边疆四年工程兵,居然也会开车,那年代司机没那么多,冯荞很怀疑这家伙除了肚子里生不出孩子,其他事情他好像都会一点儿。

他自己说,会开车是因为进藏当兵,时间久了工地上跟着学的,不过因为不是汽车连,退伍后没有正经驾照。于是为了买车,他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赶紧找人用“师带徒”的方式给自己弄了个驾照,开上自家的卡车,带着媳妇和闺女一路回家来了。

于是小武就拎了一串鞭炮在厂门口放,庆祝一下,引来很多村民围观。

可厂子一天天发展壮大,杨边疆已经没那工夫自己开车送货了,于是只好又招了个司机,专管开车给厂里运木料和送货。

喜事是一件接一件,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可也照样有人该倒霉。寇金萍正把神婆当作她一个翻身逆袭的事业呢,忽然就闹出笑话了。

出事的还不是旁人,是同村的孔四。孔四家的素来跟寇金萍有些臭味相投,就是曾经因为造谣被二伯娘痛打过的那个。

孔四一直有腿疼的毛病,医学来说估计就是关节炎,一到秋冬天冷或者阴天下雨就疼得厉害,药也吃过,偏方也用过,可一直没怎么见好。

孔四家的迷信,觉得男人的腿说疼就疼,说不疼就不疼,也没伤过,怕是有邪祟作乱啊,跑去问寇金萍,寇金萍神神叨叨地掐算半天,说应该是有邪鬼缠身,要看了才清楚。

于是孔四家的回家就对男人各种游说,让孔四来找寇金萍治。

其实寇金萍真没觉得自己是缺德骗人,李婶子不就被她治好了吗?农村人身体好,一般有点儿毛病也能撑,寇金萍的原则是,医生能治的病她不治,医生不能治或者治了不管用的病,那就是心病有关,信则灵,她治了之后,病人自己深信不疑,那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反过来说,好不了也不能怪她呀,其心不诚,或者邪魔太厉害,寇金萍惯会装神弄鬼,时间一长,也就差不多把这里头的门道摸清了。

尤其她重生一回,周围村子哪个人会短命,哪个人会遭灾,哪个人不会有啥大毛病,她可差不多记得七八分,同村的更是一清二楚,就算骗人,也不会出啥大问题。

神婆寇金萍很有些得意,自此她当了神婆,骗吃偏喝还能骗点钱,就连冯老三都怕她请鬼上身,不敢再动辄骂她了。周围村民也有些畏惧她,真怕她身上能引来鬼神似的,都躲着她一些,寇金萍觉着,让人敬畏不是挺好的吗。

于是这天孔四家的就硬拉着孔四去了冯老三家,寇金萍拿手帕包着额头,坐在香案前自己编的蒲团上,神神叨叨地上香请神。

寇金萍开始闭着眼睛,坐在蒲团上打盹,看着整个人歪在那儿,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就冷不丁一下子绷直了身体,坐得笔直,一脸严肃正经,开始手舞足蹈,嘴里嗯嗯啊啊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

孔四家的一看,这是神仙上身了,赶紧拉着孔四跪下,恭恭敬敬趴在地上,耳边听见寇金萍抽风一样的声音问道:

“下跪何人?有何灾祸?我是天地大仙君,今天降临人间,你们有啥求我的就赶紧说吧。”

孔四吓得一愣一愣的,被老婆拉着跪在地上,赶紧说自己腿疼好几年了,时疼时不疼,吃药也没见好,求仙君给治治治。

寇金萍老半天没吱声,闭着眼睛,就在孔四两口子等得焦躁的时候,寇金萍忽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