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浣一惊,咬着嘴唇看向叶鹏程,“爹爹……”
叶浔盯着叶鹏程,笑容如盛开的罂粟,缓缓绽放,“我已设想过很多种折磨你的方式,不介意用最恶毒的一种。日后,你我都小心些,看谁能如愿以偿。”
叶鹏程只报以连声冷笑。
叶浔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回眸看了叶浣一眼,“我清楚,你最怕的就是以后嫁的不如我。”她语带讥诮,“你还想嫁人?当真是异想天开。”
叶浣看向叶浔,身形一颤。叶浔那目光,竟如容淬了毒的箭头,闪着森冷的幽光。
叶浔走到院中,瞥见站在廊下的叶世浩。十二岁的男孩子,身形瘦削,有着与彭氏一模一样的眼睛,不同的是,他看向叶浔的眼神透着愤懑、怨毒。
叶鹏程与彭氏教子有方,这男孩与他们一样厌恶她。可叶世浩在四个人当中是最没城府的,只要愿意出手,他就会被耍得团团转。
叶浔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笑着款步离开。
叶世浩当即满脸通红,没来由的觉得受了莫大的羞辱。
回房路上,新柳难掩钦佩地看着叶浔。之前只觉得这大小姐是朵罕见的美丽至极的花,到今日才知道,是花儿没错,却是带着毒刺的。
只有叶浔知道,这才是她最真实最长久的一面。将叶鹏程气得跳脚,可是她最拿手的。
思忖之后,她将竹苓唤到面前,“等会儿你去柳府一趟,跟我大舅母讨两个人,一个机灵可靠的小厮,一个踏实有眼色的管事妈妈,这两个人要在叶府留一段日子,小厮跟在大少爷身边,管事妈妈主要服侍大少奶奶。你把这两日的事情跟我大舅母说说,她就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了。”沉吟片刻,又道,“你问问之南表小姐,她若是愿意过来住一段日子,也尽快过来吧。”
竹苓隐约明白她的用意,当即去了柳府。
随后,叶浔命人请叶世涛到房里说话。
叶世涛很快就过来了,落座后见妹妹脸色很差,惭愧地笑了,“昨晚麻烦你了。”
“没事。”叶浔笑道,“我倒是有些担心你,有些话总闷在心里,也不跟嫂嫂说清楚,总是被她数落,日子这样过可不行。”
“多少事都是一看就知原委,偏偏她脑子不开窍,说了也没用。”叶世涛很怀疑妻子的脑筋不灵光,说起这些就很沮丧。
“她怎么能看清楚?”叶浔无奈,“大奶奶、叶浣哄人的功夫你也不是没见识过,我以前不也小看了她们做戏的本事?嫂嫂和她们相处久了,有些事混淆不清也是情理之中。说到底,她深信不疑的只有你的话,别人怎么说她也是半信半疑。”
叶世涛不吭声。
“反正不论怎样,你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就算你来日落魄,嫂嫂也不会弃你而去。而如今,嫂嫂只顾着伤春悲秋,不能全心全意的帮你打理好内宅,后患无穷。”叶浔叹息一声,“你可别小看内宅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当初祖母若是打理得当,大奶奶能得意这么久?哪里会有如今这家宅不宁的情形?如今正房处境最是艰难,用你我做文章也未可知。虽说都不能出门,不也有几个人常上门来探病么?”
叶世涛敛目沉思良久,点一点头。
叶浔又半真半假地道:“这些话你可要放在心里。若是觉得大嫂怎样都无所谓,来日我再被人算计吃了苦头,可要恨你们一辈子。兄嫂关键时候都不能帮我,我这一辈子可怎么过?同样的,你们若是轻易被人算计,我依然是孤立无援。”
“你说的在理。”叶世涛郑重地道,“往日听她絮叨就懒得解释,日子也就一直稀里糊涂的过到了如今。她要是早些主持中馈,了解府中情形,你那次出门时也不会被人拦路。我听你的,放心。”
叶浔开心地笑起来,“那就好。”随即,又将竹苓去柳府借人的事说了,“我身边现在有四个得力之人,有个什么事也不怕,却担心你们身边的人疏忽。以防万一总比全无防范要好,你怪我自作主张我也要这么做。”
叶世涛笑起来,“怎么会。宜室那边本就焦头烂额的,大舅母给她找个人帮衬着,她高兴还来不及。”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叶世涛走后,叶浔也乏得不行了,回寝室补觉。
叶浔一觉睡到了下午,是被柳之南的语声吵醒的——
柳之南一进门,就连声喊着表姐走到寝室。
“你一来我就没清静日子了。”叶浔揉了揉眼睛,笑着坐起来。
“明知如此,你怎么还要我过来?”柳之南笑嘻嘻的坐到床畔,“表姐,是不是想我了?”
“嗯,还真有点儿想你了。”叶浔笑问道,“去光霁堂请安了没有?”
“去过了,先去的那边。”柳之南不等询问就道,“程妈妈和元淮随我一道来的。程妈妈就不需说了,是柳府的老人儿了;元淮跟在祖父身边一年了,很机灵——你的事,大伯母都会告知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亲自给你挑的人。至于我,那就不消说了,来之前被祖母叮嘱警告了半晌,肯定不会再给你添乱的。”
叶浔漾出舒心的笑容,“我晓得,凡事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就是了。”又问,“去见过嫂嫂了没有?”
“没呢,急着来见你,等会儿我再去见她。”柳之南想了想,“说起来,宜室姐嫁过来之后,就没机会跟她好好儿说说话,这回可好了。”
叶浔目光慧黠,“那你就快去吧,她现在今非昔比,你也去见识一番。”
“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之南的好奇心上来了,转身就去了江宜室房里。
叶浔慢条斯理地穿衣梳妆。
话多与絮叨是两回事。柳之南爱说,但是能将一些小事说的很有趣;以前的江宜室也是这样,现在却是乐于絮叨心烦的事。柳之南绝对接受不了现在的江宜室这种做派,又是个心直口快的,定会直言道出想法。
叶浔不便说的话,想来柳之南都会跟江宜室挑明的——江宜室身边真缺个抡着锤子把她敲醒的。
梳妆已毕,新梅捧着个匣子走进来,低声道:“是侯爷给您打发时间的。”
“是什么啊?”叶浔接到手里,打开来看,见里面是一本书。
新梅解释道:“李海送来的,说这是侯爷以前亲笔写的一册医书,记载着不少少见的药方、药膳,经人过目修改过——本该重新整理再送您的,但是侯爷如今忙碌,实在是不得空。”
“这样更好。”叶浔先大略翻阅一遍,果真是裴奕的笔迹,部分方子都经人修改过了,因此愈发珍惜。这一册书,凝结着两个人的心血,教她如何不珍惜。
她亲自收到床头的小小抽屉里,晚间再细看。
这时候的柳之南分外安静,她已听江宜室说了很久的话,神色变了几变。
起先江宜室还是正常的,只是面带愁容,她就笑着询问是不是受了委屈,缠着江宜室与她细说原委。江宜室起先不肯说,后来被缠不过,就说了这段日子的事,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不自觉地说起了换汤不换药的车轱辘话。
柳之南起初是惊讶,慢慢的有些不耐烦,听到最后已是目露震惊,“宜室姐,你现在……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嫁人之后都会变成你这样么?天哪……你是不是中邪了?你还记得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么?阿浔表姐要我过来,是不是就是要我看看你,然后与她一起想法子驱邪?我的天……祖母一把年纪了,也不像你这样自怨自艾、啰嗦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