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将小夫妻的反应悉数捕捉到眼底,不由扶额,得了空低声对叶鹏举道:“等会儿跟志仁说说话,让他明白轻重,别跟着冰儿胡闹。自然,活腻了的话,咱们也不用拦着。”
叶鹏举忍不住笑开来,知道妻子是又生气上火了,“放心,我心里有数。”
叶冰凑到了叶浔跟前,面色不阴不阳的,“先前两次想去看望大姐,大姐都说不得空,我还以为要到夏日才能见到你呢。今日能回来拜年,我倒是没想到。”语声不低,满堂的人都能听到。
叶浔笑微微的,“我脾气一向是阴晴不定的,心情不好时,不想见的人就很多。今日竟忘了你已是出嫁的人,没细想就回来了。”又不解地挑了挑眉,“你在婆家也是这样说话么?这样直来直去的,在娘家就罢了,在婆家还是要收敛些,被人说出闲话就不好了。”
叶冰一听这话,心里愈发恼火,认定了叶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孙志仁是次子,她在婆家的地位能好到哪儿去?先是没少受婆婆和妯娌的气。刚要还嘴,便察觉到了孙志仁阴冷的视线,知道他是恼了,到底是不敢连他一并开罪,抿了抿唇,将话忍了下去。
叶夫人适时地打圆场,对叶冰招一招手,“冰儿,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王氏瞥婆婆一眼,暗自叹气,面上则笑呵呵地去了叶浔身边落座,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赵氏忙跟上去,低声细语地询问叶浔想吃点儿什么点心。
叶冰看的气不打一处来,却是无从发作。
景国公哪里看不出叶浔和叶冰不合,可那是女孩子之间的事,他不好在面上流露出什么。也知道,妻子做法有些不妥,可也没法子。这些年都是如此,妻子与他一样,不是善于打理内宅这些是非的。好在二儿媳是个拎的清的,叶府有她做当家主母,凡事总不会出岔子。
众人坐在一处叙谈一阵子,男子便都随景国公去了外院花厅。叶冰反倒不敢再放肆了,她知道,当着男子的面,母亲还会顾及她的颜面,只剩了女子,断不会容着她的。
用过午饭,叶浔和裴奕就道辞离开,路上,叶浔道:“嫂嫂今日便是回娘家,也是不用午饭就回来。你若是得空就随我去看看她吧?”
“……”裴奕思忖着如何让她打消这念头。
“怎么?”叶浔那颗本就不踏实的心又悬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哥哥还是嫂嫂?”
裴奕知道,事情是没可能瞒下去了,“是哥哥受了点儿伤,不过你别担心,不是大事。”
叶浔挑眉。她才不信。真不是大事的话,何不一早对她说?她深深呼吸着,“没有性命之忧?”
“没有。”
“我既然已知道了,你总得让我去看看他吧?”
裴奕苦笑,“自然。”
到了叶世涛家中,叶浔依然不能即刻见到哥哥——皇上竟在今日前来探病了。
进到正房院中,就见一袭黑衣的皇上正在询问江宜室,看到裴奕进了院门,招了招手,“你来与我说说。”瞥见要行礼的叶浔,又摆手,“不必拘礼,你先去厢房坐坐。”
叶浔感激地称是,转去厢房。进到门里,转身看了一眼,见裴奕已到了皇上跟前,惊觉两人身高竟已差不多了——首次见到两人站在一处的时候,皇上要比裴奕高一些。朝夕相对,她竟没发觉裴奕这一年长高了。
刚到厢房落座,江宜室已笑盈盈进门来,“别担心,没什么事。”又抱怨裴奕,“说好了要瞒着你的,怎么你还是来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我就是那么不经事的?”叶浔起身携了江宜室的手,“看看你,憔悴成了这个样子,我哥是不是伤得很重?”
“你哥是什么人啊?铁打的一般,没什么打紧的。”江宜室故意轻描淡写,“倒是你,今日不是回娘家么?”
叶浔就笑,“我这不就是回娘家来了么?”
江宜室想想,笑着点头,“说的是,往后我每年都提早回来等着你。”又解释叶世涛为何出事,“他与我说了,这次是大意所致。那个差事就是这样,日后熬出头了就不需凡事亲力亲为了,等会儿你见了他,好好儿数落他一通,他最听的还是你的话。”
“才怪。”叶浔笑道,“你平日多说说他就行了。”
江宜室抿了嘴笑,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甜蜜。
姑嫂两个说了一阵子话,皇上便回宫了,将裴奕一并揪到了宫里商量事情。
叶浔这才得以见到哥哥。
叶世涛面色苍白得吓人,好在一双眸子仍如以往熠熠生辉,见了妹妹就笑道:“我就总担心瞒不过你,你就不能让我算计出错一回?乱跑什么呢?没什么打紧的。”
“你都快没个人样儿了,还嘴硬。”叶浔嘴里嗔怪着,鼻子却发酸不已,在病床前落座,关切地问道,“伤口很疼吧?”
“还好。有裴奕这神医呢,再严重都不怕。”叶世涛抬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尖,“你可不准哭,多少年没见你哭过了,千万别为这种事破例,最看不得你哭。”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让叶浔强忍下去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来。她别转脸,飞快地拭去泪水。
叶世涛轻声地笑起来,“我们阿浔都掉金豆子了,伤得再重也值得。”
江宜室一脸的无可奈何。
叶浔破涕为笑,打了哥哥的手一下,“这叫什么话?你给我快点儿好起来。”
“不出正月就好了,放心吧。”叶世涛笑着看向江宜室,“等会儿把新得的海八珍让阿浔带一半儿回去,我现在吃不了那些,你又饭量小,给这个小吃货才不算浪费。”
江宜室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叶浔也就笑着点头,“给我我就收下,这几日正馋得慌,偏生给侯爷送礼的人都送些古玩字画,没人送这些。”
正月里,叶浔除了二皇子满月时进宫道贺,也没别的事了,得了空就来看看哥哥恢复得怎样,偶尔亲自下厨,给他做些养身的药膳。
柳阁老是在外孙即将痊愈时才获悉,赶来探望时很是无奈,“混小子,总是不让人省心,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当时又恰逢叶浔过来,连她一并数落了去,“你也一样讨打,竟敢帮着他瞒我,你们都长大了,是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了。”
兄妹两个齐齐笑着认错。
没出正月,叶世涛便已似无事人,如常处理公务。叶浔放下心来,一如以往的留在府中。
二月,奶子局里的几名奶娘过来了,叶浔挑选了两名。起先倒是想过亲自哺乳,可她是一府主母,那心思明显是有些自寻烦恼——孩子不定何时就饿了,她总不能随时随地赶到孩子身边喂奶,再想想别家的孩子都有奶娘,也就打消了这念头。
到了三月,叶浔将医婆、产婆请到了正房,把话说到了前头:“我自己就晓得些药理,只是不晓得生产前后的事,眼下又不知道哪日就是产期,这才请你们过来的。”
医婆、产婆便是再不开窍,也知道之前坐冷板凳是皇后的意思,如何不明白叶浔话里的意思,闻言俱是诺诺称是,平日只管看看胎位、把把脉,别的事情从不置喙。
胎儿到了九个月,身子越来越重,人便越来越不想动。但是叶浔记着太夫人的叮嘱,每日早间还是去花园游走一番,不想生产时不顺利,那样的话,自己受累,孩子也会跟着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