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来查房的医生姓柯,许副院长那么高的职称是不会来做查房这种事的,柯医生是主治医生,年纪和施夏茗差不多,是个非常腼腆的男人,说话前会习惯性地先说一句“不好意思”,来查房时除非必要都不怎么敢看盛一诺,她好几次都被他逗笑了。
这天柯医生照常来查房,见到盛一诺无聊地躺在床上翻书,忽然从白大褂口袋掏出了一个盒子放到了病房的桌子上。
“柯医生来了。”盛一诺听到响声才发现他,抱歉地放下了手里的书下了床。
柯医生道:“不好意思,我有敲过门了,但你好像没听见。”
盛一诺挠挠头说:“我走神了,你不用抱歉,你放了什么在那?”
柯医生红着耳根道:“啊,不好意思,是我妹妹放在我那的一个小玩意儿,我看你无聊,就给你拿来了。”
盛一诺走过去打开盒子看了看,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个打发时间的小连环,盛一诺摆弄了一下回头说:“谢谢柯医生。”
柯世明仓促地点点头说:“没事,没事。对了,我看你很眼熟的,我们是不是见过?”
盛一诺笑了起来:“我之前在这里住了一年多呢,只不过不是这边的病房,你可能偶尔见到过我。”
“一年多?”柯世明愣住了,问,“在哪里?好像只有精神科的住院部和这边不在一起。”
盛一诺尴尬了一下,半晌才说:“呃……我就住精神科。”
柯世明这下不仅是耳根红了,整张脸都红了,他连续说了好几个“不好意思”,盛一诺不断地说着“没关系”,两人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柯世明抱歉地笑了:“看我,太不会说话了,不好意思。”他像要转移话题似的走到了窗边,指着窗外说,“你看那边,那就是精神科的住院部,从这边可以看见。”
盛一诺走过去望着,果然看见了孤零零立着的一栋三层楼房,从她住的这个病房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边的窗户,她眼尖地发现了施夏茗办公室,一时有些兴奋。
柯世明见她转移了注意力悄悄松了口气,抹了抹手心的汗道:“我还要去别的病房,先走了。”
盛一诺忙道:“柯医生快去忙吧,我没关系的。”
柯世明点点头慌慌张张地走了,等他离开之后她忽然发现,他好像忘了来查房的目的,正事还没办呢,这就走了……
不过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不舒服,而且,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落在了对面那扇窗户上。
摸出手机,盛一诺笑容满面地给施夏茗发去了短信,让他到窗户边来。施夏茗正在喝水,接到短信后皱了皱眉,起身来到窗边朝外看了一下,没发现可疑人物盛某某,但盛某人发现了他。
“真的能看到啊。”盛一诺惊喜地拿出手机拨通他的电话,等他接起来就说,“你朝上看,看住院楼这边。”
施夏茗抬眼朝上看,很快在无数窗子里找到了她住的房间,不是他视力好,而是那个蠢女人就站在窗前打开窗子朝这边猛挥手,换谁都没办法无视了。
“那么高很危险知不知道?关上窗户马上回去。”施夏茗不悦地命令道。
盛一诺一下子被他浇灭了所有兴致,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关上窗户朝病床那边走:“我回来了。”她干巴巴地说。
施夏茗心里一揪,暗想刚才说话语气是不是太重了,立刻便开始后悔,他在窗前走了好几圈,最后瞥见了办公桌上的便利贴,于是走过去拿了过来,开始在窗户上贴。
过了约莫五分钟,盛一诺收到了施夏茗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就三字:来窗边。
她迟疑了片刻,下地穿鞋来到窗边垂眼望向他的办公室位置,见到那扇本来干干净净的窗户上贴着一颗心,下面还有一个单词正在贴,可能是因为便利贴不够了,贴得并不算整齐,但可以看得出来是“sorry”……
盛一诺低落的心情立刻恢复如初,她趴在窗边朝那边挥手,施夏茗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笑了,许倩敲了半天他的门得不到回应便推门进来了,一进来就看见这幕景,眼镜片都要被击穿了。
“咳。”许倩咳了一声道,“施医生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在忙。”
施夏茗回头微笑着说:“没关系,找我有事?”
许倩转开头说:“公安局的李警官带了嫌疑人过来,请你过去看看。”
施夏茗转回身道:“走吧。”
许倩颔首转身,走在前面带路,抄在口袋里的双手紧握着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盛一诺发现施夏茗离开了窗前也料到他是有事要忙了,她靠在窗边又看了看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到病床上躺着,本来打算眯一会,但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她疑惑地问。
外面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声音:“你好,请问是盛小姐吗?”
盛一诺思索着这是谁的声音,怎么都想不出它的主人,略有犹豫后,她穿了拖鞋去门边,在透明玻璃后看见一个陌生人,就她一个,应该没什么事。
打开房门,盛一诺站在门口问道:“我是盛一诺,请问你是?”
女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微笑着对她说:“我叫于鸢,是以前住在你对面病房的人。”
以前住在她对面病房的人?说的是精神科的时候吧?那……她是那个施夏茗嘱咐她不要接近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看出盛一诺脸上的戒备,于鸢温和地说:“盛小姐别担心,你也看见了,我穿得不是病号服,说明我已经出院了。”她慢慢说着,“那就证明我的病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于鸢这种精神分裂症要治好是非常困难的,她在医院也没住太久。她之所以出院是因为她这样要求,并且的确表现得没以前那么不正常了,所以她家里人才接她出去了。
此刻盛一诺依旧不太放心,还是没邀请她进来,只是非常客气地说:“那于小姐找我有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的。”
于鸢抓紧了背包袋子,依旧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找你没什么事,就是之前施医生对我诸多照顾,我想着出院了得好好谢谢他,但他不肯收我的礼物,前阵子也忽然联系不上他,所以我就想着来谢谢你好了。”说着她将拎在手里的纸袋递了过来,道,“送给你。”
盛一诺瞥了一眼,是某奢侈品牌的包包,她没接,语气冷淡地说:“我不好收你礼物的,夏茗知道会不高兴,于小姐还是拿回去吧。”
于鸢尴尬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不自然,但盛一诺还没说完,她紧接着就说:“于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住院的?”
于鸢僵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盛一诺轻笑一声道:“于小姐,咱们都是女人,应该很能体会对方。我觉得你不只是简单地想谢谢夏茗吧,你如果有什么别的目的,我劝你最好还是趁早打消,因为……”她敛起笑容,“因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说罢,直接关了门。
于鸢站在门外看着紧紧闭着的病房门,表情难看到了一个境界。一直站在角落观察的一个黑西装男人见此快步走了过来,紧张地嘘寒问暖,于鸢冷冷地哼了一声,抬脚便走。
“小姐小心脚下!”黑西装担忧地快步跟上去,并没发觉病房里的盛一诺去而复返。
站在门边望着于鸢消失的身影,盛一诺大概猜得到于鸢家世不错,但她一点都不怕,倒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施夏茗有信心。如果施夏茗是那么容易变心的男人,当初的她也不会追得那么痛苦了。
可能是药物效果,这几天她总会产生一些幻觉,那些幻觉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里面有施夏茗,有明月,甚至有商徵羽。那些记忆她不确定是否属实,如果属实,那就让人很遗憾了,因为那些内容并不让人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