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柠只来得及扯起床上的外套,连脚上的拖鞋都没换直接冲外面奔去。
母亲怎么了?送到那个医院?
充电器摔在地上发出声响,白柠脑袋里有根弦跟着跳了一下。她猛然反应过来,要带钱包要带身上的东西,可是门板已经被风吹得阖上了。白柠身无分文赤脚站在酒店的走廊里,头顶的水晶灯好像都在嘲笑她,白柠有些烦躁一脚踢飞了躺在脚边的充电器。
直接朝电梯口跑去,不管了,去前台找服务员。没钱怎么坐车去医院?白柠吓得糊涂了,母亲到底怎么回事?白柠真的很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害怕母亲像父亲一样。
电梯怎么还不上来?
液晶板上的数字在跳动,白柠心如刀割,焦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从楼梯跑下去,可理智让自己的两条腿留在原地,走楼梯会更慢。
等,已经要冷静下来。白柠深呼吸,紧紧咬着嘴唇。疼的她满口的血沫子,电梯总算是上来了,白柠直接往里面跑突然就撞上了一个人,她本能的往后退结果脚上拖鞋不给力,差点绊了个狗吃屎。
肩膀猛然被一个有力的手掌握住,“白柠。”
白柠稳住脚步刚想道谢,忽然这么一把熟悉的低沉嗓音落入耳膜,她脑袋迟钝的很,反应速度慢的不是一星半点。这是谁?好熟悉的声音,顾琛?
“你家好像出事了,子瑜电话打到我哪里,你电话怎么回事?”
顾琛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家居毛衣外套,鼻梁上还架无框眼镜,一把拉过白柠的胳膊扯到自己身边,又去按下电梯按钮:“白柠?”
白柠恍恍惚惚是失神的模样,半响后抬头迷迷茫茫的看着面前同样意外的顾琛,四目相对,她忽然很想笑,可现在她什么表情都挤不出来,惨白面孔看着顾琛,半天后才发出声音:“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顾琛蹙眉,到底还是松开了落在白柠胳膊上的手。他接触到白柠的目光,退后一步,冷冷淡淡站在电梯的另一边,沉沉黑眸看着白柠:“我找人查的开房记录。”
理所当然的理直气壮,白柠根本就没听清楚,她不在乎那些理由,她连自己为什么问那句都想不起来。抿了抿唇,想要控制嘴唇的抖动,收效甚微,她似哭非哭的一撇嘴,忽然就崩溃了。
“我妈出事了!”
看到顾琛出现在眼前,白柠好像是才从那场噩梦里回过神,她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尽管她厌恶着顾琛,可面前只有一个顾琛。那股子劲儿一旦卸下去就再也无法强硬起来,泪突然就飙出了眼眶,视线一片模糊白柠手指紧紧抓着手机。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往下滴水,浅色的连帽衫衬得她一张脸苍白如玉,那身休闲服下包裹着一个消瘦高挑的女人。她倔强不肯服输,赤脚踩着酒店的拖鞋,露出的脚趾是米分红色,藏在阴影下怯怯的露头,顾琛暗沉眸光愈加没有温度。
“我出门的时候……我忘记拿包了,我还没换衣服。我去楼下去门卡,我妈一定会没事的……”白柠的声音微微颤抖,毫无头绪的说了两句,忽然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和顾琛说这些?
她紧紧咬着嘴唇沉默着低头,地上一团阴影。心里焦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母亲像父亲那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没有任何征兆,她又要怎么办?
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一个亲人了,连一个亲人都没了。
白柠只有个妈妈,她只剩下一个妈妈了。泪滴下去落在脚趾上,白柠才觉出冷来,手指紧握成拳,她都忘记了那只手才是受伤的那只手。
顾琛看着白柠,咬了咬后槽牙,半响后突然一把拉过白柠到自己怀里。白柠身形憔悴,摇摇欲坠的站着,似乎下一刻就会昏倒。
“别急,我送你过去。”
他的手紧紧抱着白柠,白柠恨他怨他,这些都是理所当然。
白柠和谁一块来开房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白柠在自己怀里颤抖害怕,泪水落在毛衣上,阴湿了一大片,她呜咽着发不出完整的调子:“我妈怎么了……我怕啊!”
白柠怕死了,如果母亲没了,她还有什么?
海上浮萍一般飘来荡去,无所依靠。
“别哭,听我说。”
顾琛拍着白柠的背,怀里女人黑色的发顶就在面前,忽然就释怀了。
“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别管门卡了,回来再说。”
他觉得自己一手都能拎起来白柠,她瘦的可怜。
“都不重要。”
他沉咧音调在头顶响起,好像空气都安静下来。
☆、第六十二章
没有什么比母亲的命还重要。
黑色的汽车在夜色里疾驰,白柠缩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霓虹灯亮起的城市,心里空空旷旷没有着陆点。白柠身边没有人了,一个一个的走了,她很拼命的伸手去抓,可是一个都没留住。
留不住了,要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到底有什么用处?
白柠打开了车窗,冷风灌进来,她的心冰凉一片,手指紧紧攥着纱布上已经有了斑斑血迹,可她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惨白的脸贴在玻璃上,空旷的眸光闪着寂寥,眼睛看着远处。
顾琛视线看过去,眸光骤然暗沉下去,微微眯眼。胸腔里有什么情绪在沸腾,那种极致到想要毁灭的情绪渐渐沉了下去。风吹进了车厢里,卷起了白柠的头发,她眯了眼,似乎陷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那里没有疼痛也没有悲伤,只有她一个人静静的蜷缩。那是属于白柠的世界,属于她一个人的世界,安静而隐秘。
幼稚的连帽衫穿在她身上,竟然是意外的和谐。前面红灯,顾琛皱着眉头有些烦躁的拿掉了鼻梁上的眼镜扔到了车前,捏了下眉心,深深的呼吸想要缓解胸口憋闷情绪。
他很少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情绪,可现在深切体会到了。
车厢里很安静,静的连呼吸都能听得见。
好长时间后,车子继续行驶,白柠忽然回头看过来,看着顾琛,黑色瞳孔是一片空洞:“我是喜欢过你的,在去四川的路上。”
心脏骤然收缩,顾琛捏着方向盘的手指很紧,修长骨节微微泛白。
白柠语气淡的像是在叹息,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喜欢一个人很容易,一个拥抱一句话一个小小的动作,忽然就深陷进去不可自拔,她是那么卑微单纯的喜欢着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连她自己都有些诚惶诚恐:“我一直很讨厌有钱人,仇富的很,有钱人啊,想法总是千奇百怪。那时候我在想,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我就敢去追你了。”
白柠脑袋里很乱,她不知道现在能做什么。白柠对于感情总是拎不清的,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冲动而急躁。她只是喜欢想象中的顾琛,而不是那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那时我很绝望,想杀了你,想自杀。”曾经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自杀,可是那一刻,白柠真的很不想活了。“我失望也迷茫,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那么对我,不把我当做一个人,你是,顾思也是。白子瑜是,我爸妈也是。”
车厢里安静的可怕,白柠沙哑的声音响着,字句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