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仟召陵咬着手指头,看着妹妹,高兴的说道,“娘,我以后就是哥哥了。”
那时候夫君仟秋白抱着儿子笑的灿烂,她以为一家子就这样圆满了,谁曾想一转眼却是各奔东西,哎。
唐氏安安静静的坐在紫檀木做的太师椅上,不过一会儿就看到门外伴随着环佩叮当的声响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外面有太监喊道,“珍嫔到。”
听到了这话,唐氏只觉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赶忙站了起来,有那宫女去撩开帘子,一个穿着青碧色绫纱斜襟旋袄的年轻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饱满的额头,欺霜赛雪的肌肤,一双笑吟吟的眼眸,不正是阔别二年的女儿。
唐见了女儿的模样,不自觉地鼻子发酸,直愣愣的看了好一会儿,仟夕瑶看到母亲也很是激动,想要小步跑过去又想到身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这才款款走了过去,说道,“母亲,坐。”
唐氏看着女儿神采飞扬,顾盼生姿的神态,只觉得女儿好像变了样子一样,以前是娇憨可爱,现在却是多了几分雍容华贵的气质,就是说话也有了派头,见她神态平和,不见愁容,心里提着的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去,看来夫君说的是对的,女儿在宫里过的不错。
“娘娘,万安。”唐氏福了福说道。
仟夕瑶还没等唐氏起身就下榻双手扶着唐氏,见到母亲慈爱的面容,不自觉地眼圈发红,说道,“母亲,这许久未见,怎么这般生疏了。”说完就是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唐氏见这小女儿的姿态,刚才那点女儿长大的心情都不翼而飞,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模样?
等着唐氏重新入座,仟夕瑶就把身旁的人都走了,只留下香儿一个人,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母亲一同坐在了卧榻上。
“娘,你想不想我?”仟夕瑶还不等唐氏说话,就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自问自答的说道,“肯定想的,我也好想娘啊。”
唐氏刚想说女儿这姿态也太不庄重了,好歹也是嫔妃,可是听着女儿娇软的声音,鼻子发酸,不自觉地握住了女儿的手,说道,“娘也想夕瑶。”
仟夕瑶听着母亲温柔的声音,吸了吸鼻子,好容易才忍住眼泪,前世她受尽了父母的白眼,这一世却是投生了一个好家庭,父母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想想自己在家中的日子可真是逍遥自在。
唐氏见女儿眼圈发红,轻轻的拍着女儿的后背,温声说道,“不哭啊,娘给你带了许多吃的。”
“吃的?”仟夕瑶马上就来了精神。
唐氏捂着嘴笑,点了点仟夕瑶的额头说道,“真是小馋鬼。”然后从一旁的食盒里拿了东西给她,“这是西街的艾窝窝,这一盒是糖耳朵,你最喜欢的那家王记的,这是驴打滚和豌豆黄,都是你在家的时候惯常吃的东西。”
仟夕瑶看着这些东西,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说道,“娘,你真好。”其实在宫里也不是吃不上,但是仟夕瑶就是做的宫外的好吃。
仟夕瑶扑过去抱住唐氏,笑嘻嘻的说着好听的话,唐氏笑呵呵的说道,“快放开,勒死你娘了。”
时间过的非常,仟夕瑶虽然努力抓着时间说话,可是时间还是一点一滴到了分开的时候。
仟夕瑶非常不舍,拽着唐氏的衣袖说道,“娘,你留下来吃晚膳吧。”
唐氏很是无奈,这一早就进的宫,还一起吃了午饭,这要是再吃个晚饭……,也太不像话了,她虽然也很舍不得,但还是理智的说道,“不早了,再晚些就不好回去了。”
仟夕瑶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任性的要求,只好说道,“好吧。”又让香儿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捎过去。
唐氏就问道,“这是什么?”
“我给爹娘个做了两双鞋子,还有这是……”仟夕瑶看着那一双绣着祥云的缂丝面鞋子艰涩的说道,“这是给哥哥的。”说完就抬头看着唐氏。
唐氏沉默了一会儿,接了过来,说道,“小时候让你学女红,你都说有针线婆子为什么还要自己学,后来娘就找了许大娘过来,她是粤绣的师父,绣出来的蝴蝶就跟真的一样,鲜艳夺目,你就喜欢上了,后来不让你学,你还不干……,等着学好了每年就跟你爹爹和我做一双鞋,还有你哥哥的。”
仟夕瑶本来很头疼女红,强烈抗拒着,总觉得这样会让自己跟古代女没什么区别,她很怕自己变成古代的三从四德的女人,忘记了本来的自己……,就算曾经的过去那样的灰暗,但是那也是她的人生,她不想抹灭掉,可是等着真正绣过了就发现,其实做绣活儿很有成就感,就跟以前无聊绣十字绣一样的。
总之就是女红这种事并没有想象中的讨厌。
“哥哥他回京都了吗?”大伯千秋红也真是心狠,仟召陵六岁就被他送到了定州读书,不过是为了能让他提前适应,然后进入天下闻名的白鹿书院,仟召陵也很争气,十一岁的就被白鹿书院的录取,后来一路顺遂,简直就是读书的种子。
仟夕瑶很小就懂事,应该说身体里的灵魂就是一个成人,所以很多事情都记得非常清楚,对这个五岁就离开的哥哥还是很喜欢的。
说起儿子,唐氏脸色就暗淡了下来,想起那天还问夫君到底有没有安排马车去接人,结果却是等到晚上也不见有动静,那东府的大奶奶厉氏这才慌慌张张的喊了马车过去接人,原来她竟然是忙着小儿子事情竟然给忘记了。
气的唐氏在屋里只掉眼泪,心想,这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只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又加上身上已经有了功名,也不能说什么要回来的话了。
唐氏带着几个丫鬟和嬷嬷特意到了路口去等,她想着实在不行,就算是僭越也要亲自过去接孩子,结果到了掌灯时分,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那拉马车的马比一般的马要高,毛色黑亮黝黑,实在是称得上骏马两个字,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家的马车。
不过一会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红色甲胄的军中男子,然后是一个穿着石青色直裰的年轻男子。
两个人在一起客套了一番,仟召陵这会儿要比之前热络多了,只不过比起常人还是要冷淡些,伍泉却像是无所谓的样子,很是去亲热对待仟召陵,两个人约好过几日在东大街的风牌楼上吃酒就散了。
唐氏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看着灯光下儿子的脸,心如刀割,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只能这么藏着。
就在这时候,厉氏听闻消息带着丫鬟婆子迎了出来,结果看到刚刚远去的马车,忍不住问道,“召陵,你坐的谁家的马车?”
“伍家的。”仟召陵微微侧头看了眼路口的方向,看到露出一截的裙角,目光停滞了一会儿,很快就转过头,给厉氏请了安就往里面走。
厉氏本来想着一堆的理由,什么家里的马车坏了之类的,结果仟召陵根本就不问,这些年仟召陵一直都在外面,厉氏都快忘记她名下还有这么一个过继的儿子。
厉氏听到伍家两个字,想了想,瞪大了眼睛,说道,“是那个出了川贵总督的伍家?”随即转念一想,既然伍家,还配着侍卫司的红宝石腰刀,显然是就是那个少年成名的伍泉了?想到女儿的婚事一直不顺,又早就听闻这伍泉曾经定亲的女子早逝,这会儿还是单着,只觉得热血沸腾了起来,只是这话不好直接问,便是生生给压了下去,想着得找个合适得机会问一问。
仟召陵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也不见厉氏停下来,便是回头冷冷的问道,“娘还有事?”
厉氏看着仟召陵那张冷脸,只觉得那些个热血的念头都被冷水给熄灭了,从接受这孩子她就知道他不亲近自己,自己何必又热脸贴冷屁股,那些个因为没有派马车去接人的愧疚也一扫而光,端着架子说道,“无事,晚上你父亲说要跟说事情,别忘记去书房找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心里想着,果然是太医之子,读再多的书也是没有用的,一点礼数都不懂,还指望着他撑起门楣来?可真是笑话,幸亏她亲儿聪明伶俐也是不差的,她也不指望他这个嗣子。
小莫见厉氏走了,看着仟召陵淡然的样子直跳脚,说道,“大少爷,你怎么都不问问大夫人怎么不派马车来接?要不是路上遇到了伍公子,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塘沽那码头吹什么风呢。”小莫很是替仟召陵郁闷,他总觉得大夫人和大爷对少爷也太狠了些,在定州读书十几年,一次都没回过京都,就连过年也不让,说是怕耽误学业,但是学业也不是这么耽误的啊,怎么不说吃饭睡觉还耽误学业呢!分明就是不想让他回来,可是大少爷呢,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仟召陵却突然开口道,“你去路口瞧瞧,卖豆花的摊子在不在。”
“大少爷你要吃豆花?”
小莫不敢耽误,抬脚就出了门,可是一边走一边又琢磨了起来,他刚才一路跟随,也没见有什么摊位啊?大少爷是不是看错了?
等着小莫走到了路口只觉得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有什么摊贩啊,只是回头要走的时候却看到二房的夫人正带着丫鬟走了过来。
去年的时候小莫回到京都给大少爷跑腿,正巧就遇到了二夫人,这才认识的,不然他常年呆在定州哪里认识个人哦。
小莫非常喜欢二夫人,也或许是知道这就是大少爷的生身母亲的缘故吧?总觉得看人的眼神就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