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但他的命,却偏偏硬得很。霍宁珘微微自嘲,又不屑地一笑。他又对陆莳兰道:“那人有可能还会回来,跟着我……会害怕吗?”
陆莳兰摇摇头:“不怕。”那个人根本斗不过首辅,否则就不会逃走。
霍宁珘便从箱箧里取出一套衣物,放在桌上,朝她道:“这时我临时在城里买的衣裳,你我都得乔装为好。换上罢。”
陆莳兰一看,居然是一条裙子。虽然是叠起来的,却能见这裙子的做工精美。
霍宁珘道:“他们都当我们是几个男人,你换回女装,与我扮成夫妻,容易迷惑对方一些。”
这个能起到什么迷惑作用?陆莳兰觉得仿佛没有太大用处?但是首辅这坚持的态度……她想到他这样远风尘仆仆来找她,又想起先前那刺客扑向他时那一瞬,不知为何,心下一软,竟答道:“好。”
便捧起那套裙子,打算到最里边的隔间去换。她刚转身走出两步,听他道:“这个……掉了。”
霍宁珘将陆莳兰不小心滑落到地上的那一小片布料捡起来,伸手递给她。
陆莳兰回头一看,竟是个肚兜,柔淡的水红色,绣着半开的蕙兰,被霍宁珘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捏着,有种奇异的感觉。她红着脸用力从他手中扯走,引来男子一阵低沉的轻笑。
陆莳兰的脸因他的坏笑声越发地红,却是硬板着脸没有表情。
她是真不明白,为何到这个时候了,刚刚才经历了刺杀,首辅还是这么心不在焉的,似乎没有将心思放在正事上的样子,而是更像在等着看她换裙子?
陆莳兰在小小的隔间里换好裙子,正好霍宁珘去了船舱外间,她出来便径自坐到里室窗边,看向河中因船行悠荡散开的水波。
霍宁珘再次走进船舱,便看到那身影坐在窗前。她穿着海棠紫的掐腰素缎裙,格外妩媚的颜色,那侧面被霞光照耀,令少女的剪影如春水般旖柔。
霍宁珘依在门边,道:“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陆莳兰微微一怔,觉得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如有小刺灼灼漫过。只当没有听到他的话,依然坐着不动。
她不理他,霍宁珘只好自己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陆莳兰感觉他停步在身后,突然感到自己发间的簪子被抽掉,她那润泽丰沛的青丝,本就细滑如丝缎,此刻便尽数披拂下来,垂在双肩之后。
她原本梳的是男子发髻,与这裙子自然是不搭的。霍宁珘不懂得如何给女人梳发髻,但让她披着头发却很容易。
第69章
陆莳兰不知他想做什么, 呼吸微乱, 坐在原处没动,只是手指抓紧了面前窗棂。
然而,抓着窗户也没用,很快,她就被霍宁珘横抱起来,裙幅在空中如水荡开,曳出的弧线悠悠如画,露出一双藕荷色嵌珍珠的细绸鞋。
霍宁珘第一次见陆莳兰穿女装, 自是低下头, 打量得格外仔细。深沉目光从她的脸庞, 脖颈往下掠,经过起伏的玲珑,又回到她的脸上。
陆莳兰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轻颤,立即道:“首辅,放我下来。”
他当然没有放,而是就这样抱着她, 坐到榻边,又看向她的脚。
他这才知道, 原来这双小巧的脚穿上绣鞋这样好看, 再看她从前穿的那官员的笨重皂靴,难免嫌弃。
霍宁珘手边的小几上, 正好放着一面镜子,他便握着陆莳兰的腰, 让她看看自个穿裙子的模样。在她耳边,故意逗道:“陆御史真该看看自己有多美。”
陆莳兰身体微僵,她瞟一眼镜中,还是那张面容,但似乎又处处不同。一身男装的她好歹可称气质清正,但穿着女装却是陌生的娇柔。
她简直认不出那是自己,也不想承认是自己,皱皱眉,立即就不再看了。
霍宁珘也不勉强她,而是让她陪着下棋。正好这船上也无其他事可做,陆莳兰自是应承,总比他又欺负自己要好些。
若陆莳兰已经是霍宁珘的妻子,他此刻自是要胡天海地折腾起她来了,正好这船上不适合做别的,就适合厮混。但他知道让她穿女装都后悔了,更别说要她做别的。
这船上本就没有什么摆放棋盘的地方,棋盘就直接搁在罗汉榻上,两人相对盘膝而坐。
因棋盘的位置实在是低,陆莳兰拈着黑子,往着朝霍宁珘的方向俯身放子时,若是太远些的位置,难免将胸前一片凝脂酥雪,呈现在对面男子的眼中。
霍宁珘先前也没想这样多,纯粹只为打发时间,此刻看到这主动送来的秀色,夹着白子的指尖滞了一滞,眸色沉沉。
陆莳兰长大后没有做过女子,浑然不知这姿势易让春光泄。在恰到好处地下一手小飞之后,取走霍宁珘几枚白子,尚自颇为欣喜道:“承让,首辅!”
霍宁珘早就知道,她瘦归瘦,却是玲珑有致。但亲眼看到那片香软浑圆的旖旎景致,却是完全不同的。
“不下了。”他突然将手中白子掷入棋篓。
陆莳兰抬起头,不知首辅怎么又突然不悦。她不是都答应他扮作夫妻的要求,连裙子都换了?她正想着,他已朝她道:“过来。”
陆莳兰想了想,在罗汉榻上站起身,她还不大适应穿裙子,提起层叠的裙摆,刚伸腿跨过棋盘,便被他一扯,跌进他怀里。
***
今夜是中秋,早在昨日,皇帝一行也从东津卫抵达京城,今晚自然是要举行中秋宴的。
江善善有了身孕,太后十分重视,脸上也露出些笑意,自是有赏赐。萧冲邺却始终显得有些阴郁,哪怕见到太后,也能看出他没有一丝欣喜。
太后便私下问江善善:“皇帝这是怎么了?谁亏欠了他不成?”
江善善不好直接说皇帝喜好男色,便笑了笑,委婉道:“还不是因为……陆御史没了的事。”
太后果然变了变脸色,道:“一个御史没了,特地寻找数日已是太过,这回京了还这副样子,连有了皇嗣的喜悦都不能冲淡那一个御史之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没的是皇帝的心头肉呢!”
太后说完这句,随即她与江善善都错愕一下,是阿,这可不跟丢了心头肉似的。
萧冲邺从前掩饰着对陆莳兰的想法,是为了在太后面前保护她,现在当她已香消玉殒,自是无心再伪饰。
太后也意识到了什么,想到好男色的萧慈,脸色阴了片刻,又笑道:“算了,都已是去了的人,咱们便不要计较太多。”
江善善忙点头,道:“儿臣也是如此作想,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