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正钳制张斌的保安看见纪珩东进来都纷纷低头。“纪少。”纪珩东瞧了眼衣衫不整脑门上尽是污血的张斌吹了声口哨,气定神闲的冲着几个保安一摆手。“都出去。”
保安会意,随即松开手训练有素的从屋里退了出去。张斌见过纪珩东,但没见过纪珩东这种阵势,更没想到今天这件事能把他招来,一时有点傻眼了。纪珩东一屁股坐在沙发的卡座里,往嘴里送了颗烟。透过一片薄薄浓郁的烟雾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满是森然。他倒是也不急着开口,腾出时间来慢慢抽完了这支烟,才往后疲倦的仰了仰头,连着开了几个小时的车,颈椎疼的他直恶心。
“就一句,褚唯愿的事儿是谁告诉你的。”
张斌再浑的酒劲这个时候也清醒了,看着纪珩东这不阴不阳的样子心里虽说没谱,但是也自认为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一时用手捂着伤口也坐在了沙发的另一头,一副小人得志的德行。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好像这话不应该你先问我,我倒是想问问你褚唯愿把我打了这账怎么算?”
纪珩东沉默几秒,玩味的把他这话又搁在唇边重复了一遍。“打你?”年轻挺拔的男子瞬间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把拎起张斌的衣领,眼底猩红。“你知不知道,打你,是你今天受到最轻的惩罚。”
那是他们被捧在手心里珍视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平日在外头别人不敢给她半分委屈受的人,她从那场噩耗中走出来期间所有人耗费的心力都是无法用语言来平白阐述的,可如今她竟然能在这个地方被一个人渣以最无耻直白的方式侮辱了清白,抹黑了过去,以一种如此卑劣廉价的方式让褚唯愿毫不费力的就重新记起了惨烈的回忆,这笔帐,他纪珩东又要找谁去算?
按照年龄,张斌和纪珩东相差不了多大,可是两个人面对面对峙的时候,张斌却分明没了看他的底气,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纪珩东嫌脏的松开手,也没了耐心。“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褚唯愿的事儿,是谁跟你说的?”
收拾他嘴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从什么途径听来的,源头,才是真正危险的地方。当初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无非就是院里几个亲近的朋友和校方的领导。段宏鸣是学校的学生,按照常理做出这种有悖校风的事情学校早就巴不得当成历史翻篇谁都不提呢,这么想来……纪珩东眯眼看着张斌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心底里忽然有了一个答案。
“纪珩东,你别以为你有个厉害老子就能为所欲为,我还就告诉你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褚唯愿那事儿就是我说的,跟别人没关系!!!”张斌不甘心自己这么窝囊的被人钳制,满屋子的狼藉就好像再嘲笑他刚才经历了怎么的一种荒唐。
纪珩东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淡淡,甚至眼神中都带着同情。“但愿你老子来求我的时候,你也能这么跟他说话。”
等纪珩东从屋里出来,等在门口的蒋清风迅速追了上去。“纪少,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纪珩东快步往外走,随手从门口抽了一张湿巾擦手。“张公子在我们这不想走,你就代我好好招待招待他,等他老子来领人的时候再说。”
蒋清风疑惑,“您直接把人交给我就行……”纪珩东眼风低低一扫,威胁之意已然十分明显。“这人我自己处理,不用你。”
其实,他哪里不知道把人交给蒋清风是最好的方法呢?张家那点家底如果做垮,甚至都不需要他耗费什么心神,但是纪珩东不能,褚唯愿今天的这场一个人报仇的方式有千百种,像张斌这种依靠着家里在外头胡作非为忘了自己是谁的,只有让清醒清醒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他真的大动干戈,那么就正好让褚唯愿坐实了张斌今天晚上嘴里诹的那些鬼话。
蒋清风隐隐的明白了纪珩东的意思,引着纪珩东往楼上走。“您让我找的沈小姐,已经在楼上等您了。”
纪珩东回来这一路上,一共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吩咐蒋清风扣住张斌,第二件,留住m杂志社的主编沈妩。
他得趁着褚唯愿还没醒过来的时候,让她的生活像之前一样平静。
沈妩正坐在二楼的临窗位置喝一杯酒,安安静静的大有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见到纪珩东也不惊讶,都是见过世面在生意场上厮杀过的,彼此一个对视一场静默,意图就已经明显了。
沈妩看着纪珩东一动不动的样子,勾唇轻笑。“你不来找我,这件事的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五十,你来了,那这件事儿可就是百分之一百了。”
纪珩东瞥开目光也不想跟她绕弯子,“就一个要求,今天晚上听到过这件事的人,全都把嘴闭严实了。”
沈妩嗤笑,“纪少,我就是个主编,你拿我当什么了?”纪珩东不管那些,直接伸手叩了叩桌面。“你的人你要是都管不了,那你这个主编当的也没什么用,不如让贤。”
沈妩大惊,没想到纪珩东这么直白。忍不住抬起头朝他走近了两步,一只手轻佻的搭在他的腰上。“都传闻说纪少爷肯一掷千金为红颜,倒是没听说过您还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看来,褚唯愿……还真是不简单呢。”
纪珩东拿开她的手,低声警告。“我没有多少耐性,而且这也不是再和你商量,沈主编。”
沈妩自知拗不过纪珩东,也拗不过他身后的背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他摊牌,“褚唯愿这个女孩我也很喜欢,但是今天晚上事儿闹的太大,别的我也不敢保证,我能跟你承诺的是凡是我公司里的人,他们不会在我能触及到的范围里提起这件事,至于别的……我无能为力。”
在商言商,纪珩东深谙这个道理,“多少?”沈妩伸出一只手,“今年m所有的广告赞助。”
“成交。”
沈妩拎着包出门的时候,还是没忍住不可置信的回头问了纪珩东。“今天那王八蛋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她真的……”
纪珩东背对着她,声音平静而坦然。
“没你们想的那么龌龊,她比任何人,都要干净。”
…………
医院里只有舒以安一个人在守着。褚唯愿已经做完手术推到了病房里。纪珩东在那边忙完就毫不停歇的一路赶到了医院,从停车场到楼上病房这几分钟的功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脸上的表情崩的有多紧。
舒以安见他进来把手指放到嘴边示意他轻一点,转身出来和他到外间讲话。纪珩东不放心的抻着脖子往屋里看了眼,问道。“嫂子,愿愿什么情况?”
舒以安动作轻缓的掩上门,“愿愿来家里的时候就不太对,还没等进屋人就晕了过去。大夫说是急性阑尾,已经切掉了。”想着时间,舒以安有点奇怪。“今天你们不是都出去玩儿了吗?怎么这一大早的就回来了?”
纪珩东听见舒以安这么问,叫说明她还不知道褚唯愿去她家之前发生的事情,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个……听说愿愿出事儿了我就赶回来看看,嫂子,你去休息室躺一会儿吧,老大临走的时候嘱咐我照顾好你们,病房我守着。”
舒以安摇头,但是也知道纪珩东想单独进去看看她,“愿愿这样我也睡不着,你进去吧。我去护士站拿一些棉球。”
褚唯愿麻药劲还没过正在病床上沉睡着,纪珩东沿着床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生怕惊动了她。一个多月没见,冷不丁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躺在这儿,还真有点不习惯。记忆中,除了之前的那次心理治疗以外,她甚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小姑娘的两条手臂上都搁在被上,纪珩东牵起她一旁细瘦的手搁在自己的手心里捂着,有点恨铁不成钢。“没事儿瞎跟我保持什么距离啊?呈什么英雄啊,让人下绊子了吧?”
病床上的褚唯愿有点不安的皱了皱眉头,手指忽然轻轻的动了一下。
☆、第24章
麻药劲儿只支撑了褚唯愿几个小时,到了下半夜,刀口隐隐的疼就有点让人挺不住了。褚唯愿无意识的皱起眉,尖尖的指甲毫不留情的抠在了纪珩东的手背上。在沉睡中,混沌的意识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漩涡,如今她紧紧蹙眉躺在床上的样子就像两年前那一幕一样,强迫着让纪珩东不得不与之重合。
那是她开始心理治疗的初期,每天都住在一个私人疗养院里有专人来为她进行心理疏导。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呆呆的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屋里的遮光窗帘挡了一层又一层,几乎所有来看她的人都会在进屋的那一秒钟为那种阴沉黑暗的氛围下意识皱起眉头。
为了治疗她的畏光,连医生都使出浑身解数,可每当窗帘有一点光透进来,褚唯愿就沉默着那被子狠狠的蒙在头上,不发一言。看着褚家二老难过压抑的神色,褚穆除了紧紧搂着怀中的妹妹,却也说不出一句劝解她的话。
最后,还是纪珩东来看她觉得她整天这样躺下去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管她的反抗直接去扯开了窗帘。
大片的阳光顺着落地窗洋洋洒洒的落了进来,褚唯愿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像精神崩溃般拿起手边的抱枕和水杯就朝他砸了过去,纪珩东压根没躲,就直直的站在那儿等她打,整杯刚冲好的还冒着热气的中药冲剂随着她的手一滴不剩的浇在了纪珩东的手臂上。
温度灼的人难受,纪珩东闷哼一声也不说疼,随意甩了甩顺着胳膊滴下来的水一言不发的盯着床上紧抿着嘴唇的褚唯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