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问话尚未完全问出口,视野便猛地黑了。
“小青!”
林茂一把抱住往前一倒,身体冰凉的常小青,终于是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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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伽若在锁链的拉扯下,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走了大约两三里路。
便见到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那荒地上齐刷刷,僵尸一般站着数十人,每个人都身披黑衣,胸口挂着银晃晃的虎头牌,证明自己身为持正府的身份。他们的面目也都被黑色的面巾遮挡,只露出一对对漆黑的眼睛。
而在这几十人之间,却是一个足有两人长的巨大绞盘,绞盘的木桩深深地钉了泥地之中。
在那绞盘的中间,立着一尊一掌长的铁铸罗汉,那罗汉脚踏恶鬼,双手向外摊开,双手与头顶各燃着三只朱红色的香——只不过罗汉掌心的那两根香已经燃尽了,只留有头顶一根红香还燃着,而就连这根香,也已经快要燃到底部。
三匹以耐力和脚力出众而出名的梁马被套在绞盘之上,不停地转圈跑动。它们每跑一圈,绞盘上的锁链便锁紧一些,而那锁链的另一头,便是伽若。
看到伽若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些黑衣人虽然如同之前一样沉默地站立不动,可是他们的目光却同时变得警惕防备。
随着伽若越走越近,那黑衣人的防备也就愈深。
一名黑衣人走出人群,对上伽若。
这人的黑袍咋一看与其他人并没有两样,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到他身上的黑袍中隐隐有些暗花,显然这个人,便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伽若坦然自若地与他对视着。
“……”
隐隐的,在这片草不生的荒地之中,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细微至极的沙沙之声。就好似在夜色之中潜藏着什么极为凶猛的野兽,正在窥视着野地之中的这帮人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那绞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三匹马齐齐往前一跪,怦然倒地,已是累得暴毙了。而那锁链也在这一声脆响中被收到了尽头,也不知绞盘上究竟又何机关,绞盘一收,那中间的罗汉塑像也随即发生变化,只听得几声细微的咔嚓咔嚓之声,罗汉双手渐渐合在了胸前,头顶的红香骤然熄灭,而它脚下踏着的那只恶鬼被一点一点地踩了下去。只是那恶鬼雕得着实精妙,一张小小的鬼脸虽只是死物,这般在机关之下点点沉下底座,面上那狰狞恐怖的表情却是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要挣脱罗汉的压制爬回世间。
幸而这雕像所行所为是机关所控,那恶魔生得就算是再可怖,最后也终将被踩至没顶。
那黑衣人首领目光落在罗汉像上,眼看着罗汉变回了个双手合十的模样,心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偏过头来,目光冰冷,盯着伽若的面容道:“罪僧伽若,为何抗命不归?!”
伽若抬起眼帘,安静地看向那人。
只是这么一瞥,便听着那人身后的黑衣人们齐齐拔剑出鞘,对准了伽若。
伽若却依旧定定地看着这些人,并未发声。
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那首领的额角却渐渐地滴下了一滴冷汗,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自己的腰上。
而伽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开口的。
“我今日得见明月,心中十分欢喜。”
他沙哑的声音尚未落下,那持正府的众人便齐齐一怔,万分惊恐地望向他。
“你——你——”
之前那尚且能维持表面镇定的首领离伽若最近,这时候也是反应最为激烈的一个。
他一把将腰间长剑拔出护在身前,颤声道:“你……你破了……闭口禅?!”
伽若将背上麻袋落在地上,并不顾那骇人尸首就这般滚落一地,只是仰头看向已经透出微曦之色的天空。
纵然依旧是那般毫无表情的模样,可看上去,脸上却依稀染上了一丝淡笑。
……既见明月,则万物可爱。
哪里还需要那闭口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伽若: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林茂:哈?
第73章
青松涛动,日升月沉。
东方的天空渐渐从隐隐的青白转为绚丽的金粉之色, 太阳在地平线的另一头露出了灿烂的金边。
一只白鸟张开翅膀, 飞过广袤的大地和陡峭的山崖, 从海浪般翻卷涌动的云海之上一掠而过。
在那云海的边缘, 是一道高高耸立的悬崖, 悬崖的一面,就好似被有巨人用硕大道无法想象的斧头凭空劈过一般平滑笔直,杂树不生。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峭壁之上, 却异常奇而玄妙地出现了一座海市蜃楼般的寺庙。
那寺庙分为有三座大殿, 六座小殿,雕栏画栋, 精巧无比, 每座殿阁之间都由吊桥相连, 而它们翘起的屋檐之上,各有无数条极为粗壮的铁索, 那铁索自从断崖顶部而下,这金碧辉煌的寺庙,竟然是由这些铁索牵引着, 悬挂在这陡峭崖壁之上的。
只见那三座大殿中间最为雄伟华美的殿阁牌匾之上,写着“凌空寺”三个大字。那三个字的笔意圆融, 咋一看只觉得古朴可爱, 细看却只觉得隐隐又一股雄浑威压直扑而来,只叫人看了一眼,便觉得胸口隐隐发闷, 前尘往事,贪嗔痴欲回转心头,仿佛只有扑地忏悔,求得佛祖慈悲放过过往罪孽才好。而那殿阁本身,一檐一柱都贴着层层金箔,金箔之上再贴有青红蓝紫四色琉璃瓦和掐丝珐琅饰片。如今日出时分,被那绚烂的阳光一照,整个凌空寺瞬间流淌出炫目而耀眼的金光,哪怕是一砖一瓦,都有剔透光华熠熠生辉,一瞬间,竟好似天人降临,佛祖重现了一般。
若是有人能化作这天地之间疾飞的白鸟,见到这凌空寺的景致,只怕会心神巨震,生疑自身是否身在梦中……只可惜,白鸟始终是白鸟。在这般简直难以想象是人工所为的景致之前,却是毫不流连,笔直地飞向殿阁旁边形制略小的一间楼阁。
只见白鸟收起翅膀,落在了一间细窄窗子边缘的横栏之上,鲜红的鸟喙之中吐出一连串呢喃。
“阿弥陀佛,辛苦了。”
随着窗子打开的“嘎吱”声,只见一双枯瘦如柴的双手伸过来,托着白鸟收进窗内。